舅爷（散文）

母亲有姊妹五人，三个姨妈，加母亲，四人；一个舅爷。四个姑娘，唤来一个舅爷，对这个舅爷，家里人都蛮娇宠。从舅爷耳上有洞（那是为戴耳环打的洞），就知道娇宠的程度了。母亲娘家算不上大户，却也衣食无忧。而衣食无忧的来源，并非土里刨金得来。全凭打渔摸虾换来。

母亲娘家属洪湖，湖区，有这个便利。

这些财富的得来，据老辈讲，全凭母亲。老辈都说，母亲是财帛金星转世。母亲出嫁后，母亲娘家的财运跟着也走了。母亲娘家的日月，再也没得以前过得红火了。

对此，我曾向母亲求证过，母亲听后，只是笑笑，却也没有否认。看来，老辈传言倒也不假。

舅爷懂事后，家人送去上学。一读三年。后因家道日见衰落，才辍学回家了。

但这三年，舅爷的肚里，很是装了些之乎者也以焉哉。但舅爷跟人说，却不这样说，而是之乎者也狗屁（以）焉哉。听了，很是觉得有趣。

舅爷到了娶亲年龄，家人自然为舅爷娶了一房亲事。接二连三，舅爷一下生下五儿：三男二女。很为范家扩充了些人口。都说范家祖坟冒烟了。

   也是，范家几代单传，也该人丁兴旺一把了。

解放后，因舅爷识字，上级很是重用。却因舅爷太过忠厚老实，才将舅爷打发回家。

舅爷二话没说，悠悠回了家。

至于舅爷此时的心情如何？没人跟我讲过，我也不知。这里也不好妄下断言。姑且存疑。

从此，舅爷放下了笔杆子，拧起了鞭杆子。

两厢转换，那诸多不适可想而知。

其实，舅爷还可转换其它工种。只是，换去换来，却还只有用牛耕田适合舅爷。舅爷从此也成了耕田专业户。

当然，那时还没有“专业户”一说。但具体叫么名字，不知，这里也无可奉告。

后来，还是有人念及舅爷肚里的墨水，大队开办代销店，聘请舅爷去当营业员。

据说，舅爷去时，竟一路哼唱着小曲。到了代销店门前，舅爷怕人诟病，才停止了哼唱。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只是那脚步，比以往轻快多了。

营业员一当三年，年年盘存，分毫不差。很是叫人称道。

也是时年不济，刚说有充实财贸战线的名额，却被人横刀夺爱，生生抢走了。甚至连营业员也没得做了。

舅爷又是悠悠回了家。

这次回家，舅爷的心情似乎也比以往好多了。回家二话没说，拿起鞭子，又下地耕田去了。

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工分啦。

七八张嘴张着，舅爷耽误不得呀。

分田到户，舅爷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才能直起腰杆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了。舅爷却又闲不住了。舅爷的心事又活泛了。

冬季，别个在家猫冬，舅爷却四处为人家哭善书（就是说书的一种。有点象古人吟书。听来很是动人）。

冬季完，别个糟蹋家里一大堆粮食。舅爷呢，反而为家里挣回了不少的钱钞。别个听了，很是羡慕。却也无可奈何。最后，长叹一声，感慨道，还是读书好啊！

这一下，倒叫舅爷掌了脸。家人跟着也很是沾了点光！

舅娘呢，从此也不再骂舅爷窝囊废了。把舅爷当活宝样供着。

舅爷见了，只是淡然一笑，该干么还干么，一点儿也不为舅娘的殷勤所动。

舅爷六十有二而亡。死时，只脚踝处有一米粒大小的红斑点。有说是蛇咬了，有说是毒蜈蚣咬了。但究竟为何物所伤，至今都是个谜。

按说，舅爷死，应是白喜事，后人可吹打弹唱，热闹送下。却因家家（外婆的意思）还在，只得黯然下葬。走时，舅爷胸前还佩戴一朵小白花。看了，无不叫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