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家中要翻修房子。
这房子也该翻修了。四周都穿眼打漏壁了。猪能进,狗能进。猫鼠毫无半点阻拦地进出。再加上,我们姊妹都大了。也该有个属于自个儿的小天地了。
父亲这么一说,母亲为了难。母亲担忧地说,没得么菜嘚。就几碗小菜。
所谓小菜,就是家种的蔬菜。说白了,就是腌菜,萝卜,辣椒。
母亲说,总不能餐餐都给别个吃这些嘚?那肉鱼总要搞点嘚。别个又不赚你几七几八?总要让别个吃好点嘚。不然,那别个还不通人?
父亲听了,一时也陷入沉默了。
我们这里没得杀猪之说。除非有重大事情出来了,才杀猪。么叫重大事情呢?儿子结婚。也有例外。但那已不是家户人家的事情了。已是队里集体行为了。一般也只在“双抢”结束。年关。除此之外,是没得这种奢望的。
也不怪父母愁啊。1974年,那正是票证当道的时节。猪肉,自然也要有肉票。一家一月才一斤。要想指望用肉去搞点么家,那比神马都是浮云还浮云了。
过了一会儿,父亲抬起头,说,我去公社找梅社长他们,看能不能搞几斤。
这一说,母亲也抬起头,一脸的期望,看着父亲。
这时,屋外传来喊声,都在?
父母扭头一看,见是幺爹和大伯。父母赶紧起身迎接。
母亲笑着问,你郎们扠好了的?
幺爹笑着答,老大说你家要做房子,我来看看。看我能不能帮个么忙。
父亲问,你郎不在干校啦?
幺爹答,在啊。
母亲问,别个不说你郎?
幺爹答,早几天晚几天不要紧。哪些还不是玩啦。
母亲还是关切地说,你郎还是早些去。免得别个说七说八。
幺爹笑笑,终是不再说话,放下黄挎包,坐下来了。
大伯说,老二说要建屋,我来看看。看能不能帮个么忙。船上碰到了,说了,幺爷才说要来看看。
母亲不满地瞪了父亲一眼,埋怨道,他就喜欢鸡一嘴,鸭一嘴,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也不怕队里人说你郎。
大伯笑着辩解,老二是说要我不来。说怕请不动假。说现在风声又紧了。我跟木林一说,木林批了我三天。还说不够再加。还说大队那些跟我去遮掩。就说队里派我去沙湖买牛去了。
母亲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父亲也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时,幺爹问及。
父亲说了。
幺爹笑着问,哪些有不有能搞鱼的嘚?我明天去搞一天。
大伯也在一旁附和。
父亲想了想,说,只有到五湖去了。
幺爹笑笑,断然说道,就去五湖。估计做房子用的鱼也就够了。
母亲连忙劝阻,这郎嘎,还要你郎吃亏。
幺爹笑着不以为然地说,来了就要帮点忙嘚。回去说给你幺婶娘听,说我不帮忙,还不怪我的啊。
一屋子人顿时大笑。
母亲起身,自去弄饭去了。
这时,哥哥也回家了。明天刚好周末。哥哥也有空闲去捞鱼了。
隔壁本家大爹家,新来了一位叔叔,叔叔听了,也说要去。自然是跟自家捞取了。也答应了。宏林叔也说要去。自然也没得推脱的理由了。
我自去筹集渔具去了。
这渔具名叫赶罾子。乡人几乎家家都有。预备着。农闲好去捞取一星半点的鱼虾。滋润一下已枯寡的肚肠。增添些力气,也好更好地去做事。干部知道了,也默认了。也不割尾巴了。
好在这也不是么贵重物品,一个小时不到,自然筹集到二三个吔。至于我自己,也只有去用择子了。
别看这赶罾子轻巧,没得几斤重。真正使用起来,那还是很要消耗一些体力的。特别是右手手肘,更是疼痛难耐。而这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深有感触。
第二天,吃过早饭,带上中饭。中饭自然是自家做的麻叶子(武汉人称之为米糕),炒米。至于水,那就只能用河水了。河水喝在口里冰凉。吞进肚里,清甜。至于污染,1974年,似乎还没得这一说。邀上该去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至于交通工具,自然是“11”号两条腿了。至于说到自行车,那只能说是梦中奢侈品了。
父亲待我们走后,也去保丰公社找梅社长他们想办法去了。
五湖渔场,属县级企业。直归沔阳县管辖。五湖渔场在堤内,属人工养殖。堤外,荒湖荒滩,已不在五湖渔场管辖范围了。也没人来管辖。水来水去,都由天定。只是在近年,市场经济时代,有利可图,才有人借了各种名头管理起来了。
说是五湖渔场,实则为蚱蜢湾。而人们不用蚱蜢湾而用五湖渔场,实则五湖渔场名头大些。蚱蜢湾离我家也才十五六里路程。作为惯常步行的乡人,这点路途,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来到地点,众人都是气定神闲。脸色如常。整理了一下渔具,就开始捞鱼了。
直到四周雾起,众人才陆续上岸。至于那鱼,可谓收获颇丰了。
众人收拾收拾,有说有笑,满带丰收的喜悦,回家去了。
有了这些鱼,还怕别个来怪罪?
有了这些鱼,还愁我家房子,做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