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一如往昔早来上班了。
此时,路灯还在发光,光线昏暗、昏黄,一团晨雾仍在路灯四周缭绕,晨风吹拂,已没了往昔的火热,换之以冰冷,拂在身上,已有了些许的寒意。
老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感觉暖和了些,拿下车上的折叠凳子,打开,坐下,等待着上班时间的到来。
坐了会儿,身上似有针在扎,老汪毫不犹豫地伸手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不紧不慢地吸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扫视着马路。
车辆、行人,来往不止。
随着车辆、行人的去来,那些仍缠绵在马路上的晨雾也活跃了起来,紧紧地追随在车辆、行人的脚后,嘻戏着。
放眼望去,倒给车辆、行人增添了不小的神秘,似腾云驾雾!
看到这些,老汪竟一时咧嘴笑了。
边上,却传来一声话语“苕吧?”
老汪一惊,猛地扔下指间的烟蒂,转头望去,见是工友老蔡,老汪站起身,望着老蔡,不满地回道:“鬼吧?”
老蔡呵呵一笑,递过一支烟,笑着辩解道,看着马路发笑:“不是苕又是什么?”边说,边掏出打火机点烟。
老汪也掏出打火机,有心想辩解几句,转头一想,却又觉得没这个必要。试想一下,一个做工出力的人,哪有这般闲情?暗自嘲笑一番,咔嚓,打燃火机,低头吸烟,有心想接过这页书,却又咽不下这口闲气,瞟了眼一旁的老蔡,没好气地道:“连个声音都没得,不是鬼又是什么?”
老蔡却不恼,仍是呵呵笑道:“我都在你身旁站了好半天了,你还在一个劲地傻笑,怪我?”
老汪一惊,疑惑地问:“没骑车来?”
老蔡吐出口烟,努嘴回道:“那不是?”
顺着指引看去,不远处正停着老蔡那辆红色电动车,正静静地停泊在那儿。
一拍脑壳,老汪自嘲道:“唉,看我这耳朵?”说着,伸出无名指,一个劲地掏。
老蔡见了,呵呵笑道“鬼做呃!”
见戳穿了自己的把戏,老汪也不恼,也没了再反击的心情,只是看着老蔡,呵呵笑个不止。
老蔡也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吸烟,看了眼老汪,又想说些什么,却瞅见来了辆三轮车,闭上了双唇。
来人不是别人,是工友刘贵幺,私下却叫她为胖婆。
老汪见了,冲着胖婆笑了笑,走到车篓前,拿出工本,翻开,搜索了一番,在胖婆的名下做上了记号。
其实,老汪本是不想做这事的,只是前些时,都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老板来电说:“老汪,吃点亏,把工记下。”
老板因工地多,分身乏术,才将此处交与老汪管理。
老汪听了,只有苦笑,停了下,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其实,这并非老汪矫情,而是年老了,歇了争强好胜的心性,只想安逸过好每一天。
刚合上本子,却听胖婆讲:“这刘秀兰,唉,我都哭了好几场呃!”
刘秀兰是另一个工友,私下却叫她为瘦婆。
老汪连声追问:“怎么啦?怎么啦?”嘴里追问,手却不停地收拾记工本。
胖婆继续说道:“昨晚七八点钟都还没回家呃。”
老汪听了,一脸懵懂,口中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其实,下班时间提前了,才下午三点就下班了。
说着,抬头看着对面的胖婆,见胖婆已双目通红,声音哽咽,老汪一愣,又问道:“后来呢?”
胖婆揉了把双目,哽咽着道:“她儿子媳妇来找我,我说我今天(应为昨天)没去上班,后来,我又打吴老板的电话,吴老板也说不晓得……”
这时,一旁的老蔡插话道:“昨晚,她老头子她儿子也来到我家,你们晓得,我和她吵过几句,我见了,以为是来找茬的,我没好气地问,‘来吵架?’她儿子连忙说,‘不是不是,是来问你一声,看到我妈没有?’我说,‘看到过看到过,在一起做事呗!下班都还看到过。’她儿子又问,‘后来呢?’我答,‘后来,我在头前走了,你妈还在后面。’听我这样说,她老头子、她儿子起身走了。”说完,老蔡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卸下了一大包袱。
胖婆叹息一声,接过话头,擤下一把鼻涕,说道:“电话打通,却又没得人接,搞到今日凌晨两三点钟,才知道已被拖去蔡甸殡仪馆,可肇事车辆却不知踪迹!”
话语声刚落,叹息声四处响起。
四处一扫,又来了几个工友。
老汪即刻拿起记工本,一一对应名号打下了记号!
合上本子,收拾好一切,老汪挥挥手:“淡淡地道,上工去吧。”
工友们答应了一声,悻悻地走了,头上,似有一幕阴云笼罩着。
老汪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天天强调安全,强调安全,结果,却还是,还是……
然而,尽管如此,临到工友们下班时,老汪还扯开喉咙大声喊道:“骑电动车的三轮车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啦!”
那声音,跟在工友们的身后,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