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大伯娘三番四次带了几回口信,要母亲去武汉大伯娘家玩。母亲听后,只淡然一笑,说,不去。聊她贱。遂不予理会。
后,大伯亲来,言说专接母亲,去武汉他郎家玩。才信大伯娘所言不虚。家人甚为感动。背里都言,大伯一家醒转了,知道亲人了。
可事后才知,大伯哪是专来?实则彭场挖沟三爷(父亲的兄弟。行三。呼三爷。至于为何呼三爷,而不呼三叔?原因不详,故难告知)家欲办预制厂,带信叫大伯来商量。后又据言,大伯也参股。大伯负责采购钢材。这一节只是瞒着我家。
此为后话。
母亲这才松口答应前去。并作行前准备。么香麻油、土鸡蛋、糯米等农村所产之物并不可少。传言,武汉人就好这口。看来,这武汉人也不苕。不过,也就图个稀罕。自家产的,吃多了,也生厌。临行的前一天,母亲突然提出,说想把隔壁的彭婆也带去。说也好有个伴。说都跟彭婆说了。说彭婆也做作准备。
大伯本来还有说有笑,脸上也精彩纷呈。只是当母亲说出这话后,大伯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也乌云密布了。
母亲一笑,说,那我也不去了。又说,别个彭婆对我们一家也蛮好。昨天别个还端了二十个鸡蛋来了。今日吃的这鸡蛋,就是别个彭婆送的。我和彭婆过的象娘们伙的。你为难,我们就不去了。
大伯听完,这才又涌起笑,说,去吧去吧,他家郭立宣说起来和我还是战友哩。说完,又笑。但那笑明显听出已有几分勉强了。
一旁的父亲直跟母亲使眼色,意思也是要母亲不要太过强硬。以后找机会,再带彭婆去。可母亲却并不领这个情。亦或是根本没明白父亲的用意,还是硬扛着,直到大伯答应,母亲才笑吟吟出门,告知彭婆去了。
后来,母亲与父亲闲话,聊起这一节。母亲笑着说,当时,你那眼神你怕我不晓得?要我不提彭婆去的事。可我就是要试一下老大(大伯老大,父亲老二。乡人习惯老大老二老三地叫)。
父亲笑着说,结果你也试出来了。
母亲不屑地说,哼,不象你,也太听大嫂子的话了。
父亲赶紧打圆场,还是大嫂子的问题。
母亲断然说道,老大也有问题。个男将等个姑娘婆婆掌倒玩,也太没得男将样了。
父亲瞅着母亲,动了动嘴,终是忍去了要说的话。
其实,母亲又何尝不是这样对待父亲的呢?
此为后话。
第二天凌晨,鸡叫三遍,大伯、母亲、彭婆三人就上路了。一路格吱去了沙湖。
那是见面礼呀。
母亲这一去,家人都以为母亲要住上十天半月。哪知、母亲,彭婆才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家人见了,自是欢喜。失去多日的欢声笑语又响彻屋宇。父亲自有诸多话语打探。却见母亲面有不悦,又显愤愤之色。父亲乖觉,又示意我们收敛。家里又恢复了多日的平寂。
母亲见了,也不言声,只推说路远晕船累了,洗巴洗巴,上床睡觉去了。
家中,又一如往昔,收拾碗筷,门窗紧闭,熄灯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彭婆来家,一脸的歉意。彭婆说,范姐(母亲姓范)呵,怪我不该跟去。
母亲起身,连忙安慰,这郎嘎,与你郎么干?都怪那大嫂子。垮脸比翻书还快。瞥见对面一脸迷惑的父亲,这才道出原委。
原来,母亲与彭婆去后,初几日倒也热情。后又跟去看大伯大伯娘捡铁,倒也无事。大伯娘见母亲她们站在一边只看热闹不动手,遂提议,站也是站着,不如弯腰捡几块铁换些路费。母亲见大伯娘一脸的真诚,捡铁又那么容易,动了心。也开始捡了。还鼓动一旁的彭婆。彭婆却只是笑,并不动手。见母亲说的真切,彭婆还一个劲地打破,范姐呵,莫捡。我们是来玩的,莫有个么事了说不清楚。母亲一听,觉得有理,停手。还把刚捡的几块铁放到大伯娘他们一堆去了。大伯娘见了,又是催促。说你们捡吧捡吧,又不抽你们的水钱。你们来一回也不简单。母亲彭婆一听,也觉有理。这才开始动手。两天下来,也有了吨把。遂又找车去卖,自然是大伯了。车行到汉阳莲花湖,坏了。这还不算。又碰到稽查的,说他们搞投机倒把。物资没收不说,还要罚款。这一下,铳也去了,把也去了。背时背到家了。大伯娘的脸当时就垮下来了。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后来回家。大伯自去找人疏通。大伯娘更是摔东摔西,脸也拉下老长。这还不算。又丽又在一旁点火。这二婶娘也是,自己来巴来巴也就来了。还带个外人来。真是个灾星。彭婆听了,自是直搓手。坐站不宁。大伯深夜回家,母亲说要回家。大伯当即挽留。并说,已找到人了,说要罚两三百吔。母亲一算,这趟也算白忙活了,就更加不想呆了。又见大伯娘愈发叮当,更下定了回家的决心。第二天一早,大伯大伯娘还在沉睡,母亲喊了声,就回来了。
彭婆尴尬一笑,悻悻走了。
父亲听完,也不便多言,蹲在一边吸闷烟。
母亲恨恨地说,从今往后,她们就是拿八抬大轿来接我,我都不去。
果然。
直到今天,母亲都未再迈过大伯家的门坎了。
至于我们小辈,母亲倒也不干涉。
母亲说,那是上辈的恩怨,下辈,就莫掺合进去了。
可见母亲的恩怨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