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子啊,你,真的要去上海?
母亲从房中出来,手中提着个箱子,箱子是刘鹏的。虽然刘鹏一再说,妈,我的东西,我来收拾,我都这大了。可母亲却总是故作生气地一瞪眼,板着面孔,说,哟哟哟,你能有多大?看眼已长得人高马大的刘鹏,又笑着说道,在妈眼里,你始终还是个赖在妈的怀里吃奶的小伢!
这似乎印证了一句老话,在母亲的眼里,再大的伢,总都是个小伢!
刘鹏见这样说,也不再强求,站在母亲面前,只是嘿嘿嘿地傻笑。
母亲接过刘鹏手中的衣服,开始一件一件地查看。从上到下,不晓得有几仔细。见到有颗扣子掉了,母亲又赶急赶忙地走出去,寻找来针线、扣子,又赶回来,见刘鹏还站在房中,还在一个人傻笑,母亲一瞪眼,不满地道,还不去吃饭?
刘鹏抠着脑壳,不好意思地道,您都不去,我去?
母亲又是一瞪眼,生气地道,你比妈?妈都一大把年纪了,一餐两餐饿不坏。你呢,嫩胳膊嫩腿的,经饿?说完,见刘鹏还站着没动,母亲伸手作势要推,刘鹏连忙举起双手,连声告饶道,我去,我去!
看着刘鹏出了房,母亲这才又坐回床边,开始专注地钉起扣子来。
刘鹏坐在桌前,看到满桌的菜,心中一时翻江倒海。抬手擦去泪水,刘鹏冲门外叫了声,爸,吃饭了!
等了会儿,屋外却又不得回应。刘鹏刚想站起身,却又传来母亲的声音,管他!停了下,又找补一句,正在喂鱼哩!
刘鹏只得又坐下,拿起筷子,呼呼呼地吃了起来。
母亲收拾完,这才提着箱子,走出了房。
每回刘鹏见母亲提着箱子,刘鹏总是笑着提醒,有轮子,拖着几轻闲?边说,边示范给母亲看。
母亲却总是没好气地道,经得几一折腾?说着,又提起箱子,吭哧吭哧地走着。
见说不转母亲,刘鹏也不再说了,任由母亲去折腾。
心中,却满是无奈与歉疚!
母亲放下箱子,见刘鹏吃得正起劲,母亲也不吱声,只是悄然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刘鹏。
眉眼中,满是慈爱!
见刘鹏抬起头,母亲才又问了一遍。
听见母亲的问话,刘鹏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伸手掏出纸巾,慢慢地擦拭着嘴唇上的油渍。
心中,却在斟酌着要回答的话语!
见刘鹏没有回答,母亲连忙走到桌前,坐下,操起筷子,搛了块鱼块,放在刘鹏的碗里,又将筷子伸进嘴里,吮了吮,又道,你看你大舅伯他们都在武汉,还有你的几个老表,他们也在武汉,你……说到这儿,咽下了底下的话。
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火热!
刘鹏放下纸巾,冲母亲笑了笑,这才回答道,我也想啊!
听刘鹏这一说,母亲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眯着眼,笑吟吟地道,我都给你大舅伯说好了,你先在大舅伯家住段时间。我都和你爸爸商量了,等这批鱼卖了,再借几个钱,争取付个首付,以后,闲了,妈也好去照顾你。说着,又操起筷子,搛了块蒸肉,放到了刘鹏的碗里。
刘鹏见了,赶紧将头转向一边,悄悄地抬手擦了擦双眼,深呼吸了几次,这才转过头,看着母亲,笑着说道,可是妈,我学的是纺织。停一停,又道,这些日子,我在网上查了查,武汉的纺织行业并不景气。只有上海……说到这儿,刘鹏再也说不下去了。当那个“海”字吐出时,声音中已有了杂音!
母亲一听,愣住了,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愁苦,口里禁不住叹息一声,喃喃道,唉,还是留不住你!放下筷子,抬眼在屋内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遍,望着屋顶,发狠道,这大个城市,怎么不搞纺织呢?
听了这话,刘鹏的心内顿如刀绞,却还是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安慰道,也许,过几年,我会考虑回武汉!
母亲站起身,抬腿跨过板凳,随意在屋内走了几圈,最后,站在刘鹏跟前,笑着说,别听妈瞎说,青年人,事业为重!事业为重!说完,转身几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母亲,刘鹏转头扫一眼桌上,操起筷子,吃下碗里的鱼块、肉块,起身提起箱子,咬紧牙,毅然而然地走出了家门!
心中,只在一个劲地唠叨,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2019年4月5日作于纱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