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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才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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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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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难,自家为(散文)

儿子东平回家的时候,天才擦黑。

望了眼屋内,东平长舒口气,甩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臂,推车进了家门。

家中,只有一只小灯泡在闪烁。灯光昏黄,映照得屋内影影绰绰。不过,闭上眼,略微装了会瞎,再睁开,屋内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刚停下车子,母亲冬冬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到东平,即刻笑着说道,可回来了!说完,扭头冲着屋外喊道,吃饭啦,平子回来了!

话音还在夜空中飘荡,陡地传来一声回应,来了!跟着,一阵跺脚声,和一声闷响,“咚”,估计说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

待一切归于平静,门口陡地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正是东平的父亲东民。

东民扫眼屋内,见到桌边的东平,笑哈哈地问道,怎样?

今天是高考放榜日,东平去学校,接了成绩单。

见问,东平头一摇,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小声回道,不蛮理想!

东民一听,满脸的笑容即刻僵持在了面上。没过一会儿,又显了难色。张了张嘴,却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来,问道,究竟多少?

东平听了,将头埋得更低了。却还是磨磨蹭蹭地掏出成绩单,默默地递给了东民。

那双眼睛,却始终看着地面!

一旁的冬冬,见了父子俩这样的举动,并没得什么反应,脸上始终挂着笑,并未有一刻减少。

这并非是做母亲的心狠,实则对冬冬来说,这样的场景,在娘家,冬冬看得太多了。

冬冬有两个哥哥,读书都很上道。七九年,大哥考上了;八二年,二哥也参加了高考。可就因为两分之差,搞得二哥神志不清,终日手上拿了张纸,口中一个劲地喊道,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后来,父母积攒了几个钱,送二哥去了沙洋精神病院医治。

回来后,二哥虽不再叫唤,却整日背着个书包,笑嘻嘻地跟父母说,我去上学!

这一走,就是多日!

等到再回家时,头发、胡子一般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父母见了,也不好多说,只是耐心地伺候。

现在,轮到自家儿子了,冬冬也不多问其它,只问身体好坏。

至于学习成绩,一切由己发展。冬冬也不去追问,更不给他定什么目标!

感觉手上一轻,东平叹息一声,才回道,唉,只够二本!

见到递过来的成绩单,东民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接了过来,走了几步,迎着灯光,正想仔细看,却猛听东平说“只够二本”,东民一愣,即刻堆起笑,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害老子瞎操心!说完,还是去看。当看到单子上的分数时,东民惊呼道,五百四十分啦!

冬冬一听,连忙接话道,比你大舅伯强多了!

东民转过头,好奇地问,多少?

冬冬想了想,迟疑地回答道,好像是三百二十分!

东民却不屑地道,才这点?

话语中,已透了鄙夷!

东平却叹息道,现在的竞争多激烈?

冬冬瞪了东民一眼,却还是实话实说地道,听大哥回来说,他的分数,在班上,还算高的哩!说着,看着东平,问道,你打算怎么搞?

东平侧头看着母亲,笑着回道,去读!

冬冬又问,选好学校了吗?

东平想了想,答,武汉纺织工业学院。

冬冬一听,喜上眉梢,连声说,好好好!看了眼东平,又道,早点减轻负担!

东民却冷哼一声,不满地道,没主见!转头瞪了一眼冬冬,又扭过头,看着东平,鼓动道,不想复读?

冬冬一听,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声,扭头去看儿子东平。

东平听了,摇一摇头,决绝地说,不了!迎着东民那火热的眼神,又道,像妈说的,早点减轻你们的负担!

东民皱了下眉,笑哈哈地走过来,坐在东平身侧,依然笑哈哈地说,前些天,你宁夏的幺叔回来,听了我说你读书的事,你幺叔满口答应,说你要要钱,他愿支援五万!说着,头一仰,豪气地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去复读!又低了低头,望着屋外,憧憬地说,明年,争取放个卫星,考上北大、清华!说到这儿,又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这一切,都已近在眼前,犹如探囊取物,只要一伸手,当可毫不费吹灰之力,定可取来!

冬冬一听,不屑地撇撇嘴,转身进了厨房。

东平侧头看着东民,冷冷地道,你信?

东民一愣,却还是信心满满地道,你幺叔亲口跟我说的,这能有假?

东平一伸手,大声道,拿来!

东民疑惑地看着东平,问,什么?

东平答,钱啦!

东民嘿嘿一笑,说,你幺叔说,等他回去了就给!

东平缩回手,站起身,看着东民,说,等他寄来,我再去复读!

东民也站起,紧追一句,那你现在?

东平跨出板凳,朝厨房走去。走到门口,转头道,去上大学!

东民张大嘴,“啊”了一声,惊呼道,还是去读啊!

这时,从厨房中传出冬冬的戏谑声,把你哄得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哩!

话音未落,人已走到了厨房门口,看了东平一眼,递过手中的菜碗,又道,当初,平子读书那为难,他回来,没说给个二十三十?现在,说给五万,你信?说完,转身又去了厨房。

东平端着菜碗,走到桌前,放下,看着东民,笑着劝道,自家的难,自家为!见东民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东平又道,爸,跟你打个赌。

东民疑惑地问,什么赌?

东平答,就赌幺叔能不能寄钱来!见东民并不吱声,东平又道,要是寄来,你打我二十下!要是没寄来,嘻嘻嘻,叫我妈打你二十下!

这时,冬冬端着菜碗,来到堂屋,听了这话,放下菜碗,不屑地道,我才懒得打他!看了眼东民,又道,你爸这一生,就是没得头脑,这么随口打哇哇的话,他也信?

东民听完母子二人的话,颓然地坐了下来,口中只在一个劲地唠叨,不会吧?这红口白牙的,还能有假?

母子二人一听这话,对视一眼,也不再理会东民,双双进了厨房!

多年后,东平都大学毕业了,都去上班赚钱都有几年了,可幺叔曾许诺的那些钱,却还在路上旅行呢!

这之中,幺叔也回来了几回,却再也不提钱的话!

年节时节,一家人团坐在一起,母子二人隔三差五,伸出两根手指,直在东民眼前晃悠。

那意思也很明白,就是说,你输了,那二十下正等着你呢!

东民见了,只是嘿嘿笑个不止!头上的头发,都抠断几根嘞!

2019年4月4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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