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犹如炒豆子炸响个没完,听在耳里,仿如听到鲁美姣唱的花鼓戏。队委会的一帮人见了,赞赏地直点头。尤其队长,听了会儿,喜笑颜开,心中同时有了计较。队长又听了会儿,这才不舍地走去开会了。
傍晚,队长踏着满地的夕阳回了家。走到塆子中,停下脚步想了下,一甩袖子,背起双手,去了父亲家。
此时,父亲母亲正坐去桌前,刚准备动筷子吃饭,队长走进来了。
母亲见了,连忙笑问道:“二伯,吃饭哒?”
父亲掉过身子,看了队长一眼,转头瞪着母亲,埋怨道:“么尽说些鬼话?他郎开完会才回来,估计连家门都还未进!”说着,站起身,赶忙拖过一条板凳,连声邀请,“你郎坐,随菜便饭,也没得么好吃的!”转头见母亲还站在原地,不满地道,“紧站倒搞么家?快去拿碗筷嘚!”说着,又掉转头,冲队长一笑,显出一脸的难为情!
母亲这才转过身,小跑着去了厨房。
队长二话不说,也不说句客套话,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父亲连忙走去碗柜,翻找了一会,拿出半瓶酒,一脸喜色地道:“搞一杯?”见队长点了下头,又伸手摸出两个玻璃杯,关上柜门,走过来,放了一个在队长面前,另一个放下了自己的位置上,小心地替队长斟上一杯,走到自己座位前,站着,斟下了瓶中仅剩的一点酒。
队长瞟了一眼,指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笑着说道:“这多?”
父亲放下空酒瓶,坐下,笑着回道:“不多不多,你郎也难得到我屋里吃餐饭,多喝点,只是无菜的寡酒。”
队长听了,也不再推辞。
这时,母亲拿了碗筷走了来,笑着放在了队长面前。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笑道:“去搞碗鸡蛋汤来,二伯他郎好下酒!”
母亲“哎”了一声,转身又去了厨房。
队长连连阻止道:“算哒,算哒,一桌菜!”
母亲却未停步,依然去了厨房。
父亲端起杯,劝道:“你郎喝嘚?边吃边等!”
队长端杯呡了一口,又随着父亲的指引,搛了一筷子菜,填进了嘴里。
父亲只是一个劲地劝,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偷瞅队长一眼。
过了一会儿,队长咽下口中的菜,看着父亲,说道:“你来当这个会计吧?”
父亲一惊,却还是答道:“有嘚,赶谱搞的蛮好!”
队长轻拍一下桌子,不满地道:“他?”
刚想继续说,母亲端来了鸡蛋汤。
父亲连忙起身,伸手挪开菜碗。
母亲连忙放下了。坐回了原位。
父亲也适时坐了下来。
场面一时寂静了。
母亲忍了忍,却还是开口道:“二伯,你郎不能害他吗?”
父亲一听,连连咳嗽。
母亲却不管这些,还是继续说道:“自从他去清赶谱的帐,赶谱见到我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队长一拍桌子,大声嚷道:“他也该对得起人嘚!”呡了一口酒,又道,“以前,还想培养他入党,可现在,帐面不清,每回去开会,都要挨批!”说着,又呡了一口。也许是吞咽的急了点,呛得连连咳嗽。两边的唇角都有酒水溢出。队长也不去擦拭,任由酒水滑下,滴落在胸前,洇湿了一大片衣衫。
父亲听了,好奇地问道:“今日,又……?”
队长点一下头,又呡了一口。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菜碗。
父亲母亲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是轮番劝着喝酒,吃菜!
队长只是不停地呡酒,也不吃菜。当呡尽最后一滴酒时,队长站起,一脸酡红地走了,身子还一摆一晃。临走出门时,又转头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你可不能像他,也把老子抬到河里洗澡!”说完,脚步踉跄着走了。
父亲母亲又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坐下那儿,发呆!也无心再去吃饭!
那碗蛋汤,却依然有热气上升,飘散!
天边,却仍残留着一抹红,竟煞是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