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散文）

母亲的脚步还未踏过自家门坎时，脸上还溢满了笑。可当一踏进，扫一眼屋内自家的小伢们，特别是当眼光落在小儿子汪峰身上时，那笑容即刻收敛了，心中也莫名地窜起一股火来，无意识的，一伸手，“哗啦啦”，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掉落地上，茶水、碎屑顿时四处飞溅，惊得在堂屋中正在觅食的鸡们“咯咯咯”地惊飞出了屋。对此，母亲却还混然不知，只是趁势坐在板凳上，生着闷气！

妹妹们不知就里，只是拥抱成一团，大眼瞪着小眼，瑟瑟发抖。

汪峰又瞟了眼母亲，冷笑一声，轻手推开房门，拔腿走了进去。

母亲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却还是吞下了想要说的话。依然坐在那里，紧盯已闭合的房门。

这时，父亲收工回家了。刚好见到了这一幕。父亲扫了眼地上，走去门角落，拿起扫帚、撮箕，“哗哗”地清扫。待碎屑都归入撮箕，斜眼看了下大妹。

大妹会意，顿刻起身，提起撮箕，小跑着出去了。

显得一身的轻松！

二妹幺妹见了，也跟屁虫样地跟了出去。

还一步三回头，可那双眼中，依然充斥着惊慌和莫名！

多年后，三个妹妹说起这一节，还直拍胸脯，显出怕怕的样子来。大妹扫了一圈，看着大嫂二嫂，埋怨道：“你们再不来，恐怕我姆妈她郎都要成疯子哒！”

二人相视一眼，开心地大笑！

妹妹们跟着也笑！

笑声虽然轻松、欢快，却又透露出多少人间真谛啊！

见伢们都走了，父亲这才坐在另一条板凳上，看了眼母亲，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掏出一支烟，含在唇上，刚准备点燃，冷不丁传来母亲的一声“哼”！父亲停止动作，扯下唇上的烟，看着母亲，诧异地问道：“又是为么家嘚？都搞得象那六月天的暴雨，一日几回呃！”

母亲一听，弹簧样跳起，指着父亲，大声吼道：“就你心宽，就你心宽！一点心都不操！一日到晚就晓得抽抽抽！”喘匀一口气，又道，“那抽烟能跟你过一辈子？”

父亲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手中的烟，最后，还是看着母亲，不解地问道：“究紧为个么家嘚？”

母亲一愣，指着父亲，刚说了个“你”字，竟又一时语塞，转头看了眼板凳，“咚”的一声，坐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见母亲皱起了眉头，屁股还一扭一扭的，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见此，父亲的头车向了另一边，双肩还一耸一耸的。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却也不便发作。待身上的不适缓解了一点后，才长叹一声，忧心地道：“个狗日的们，大的小的都不接媳妇，你说，你说……”底下的话语，再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父亲。

父亲却没马上接话，只是点燃烟，深吸一口，徐徐吐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又吸了一口，看着母亲，才笑道：“叫他们去接嘚！”

母亲一听，气又不打一处来，又忽地跳起，指着父亲，低吼道：“你！”却又象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地坐了下来，叹息一声，无奈地道：“狗日的们都不听嘚！”

父亲忽地跳起，抛下手中的半截烟，一脚踏上，用力一踩，朗声道：“连你个做娘的话都不听，未必就听我这做老子的话？”侧头望一眼天，又摸了下肚子，嘻嘻笑道：“唯一听话的还是自家五脏庙啊！”说完，打起哈哈，去了厨房。边走边道,“还是敬我这五脏庙哦！”

望着父亲的背影，母亲也站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厨房走去，口中依然在不住地嘟囔：“狗日的们，几时才叫老子们不忧这个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