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个小叔子日渐长大,母亲的心中有了不快。
其实,不快也不为其他什么,只是房屋日益逼仄了。现在,母亲一家只住三间房屋的其中一间。后来因为有了哥哥姐姐,父亲才在前面做了一间。虽比以往宽了点,要是儿女们大了呢?为此,父亲几次向队里申请宅基地。队长只是苦笑一笑,为难地说道:“连茅厕缝都做哒屋子,你叫我到哪里给你找?”
后来,父亲为队长出主意:“把那高田空出一块出来不行?”
哪知,队长一听,几步抢上前,一把捂住父亲的嘴巴,又在队屋里左右瞄了瞄,才长舒口气,警告道:“别再说这话哒。”过了会儿,放下手掌,搓了搓手掌心上的涎水,小声道,“昨天,老田也来要宅基地,我也是这样说,老田也给我提了这个建议,我刚准备阻止,恰好被走进来的工作队员听到哒,好一番盘问,才没有闹出祸事来。要不然,非得挂牌戴高帽子敲锣游街哒。”说完,还伸手直拍胸脯,显出一副后怕的样子来。
父亲好奇地问道:“为么家?”
队长回答道:“说是破坏良田嘚。”
从此,父亲母亲也死了申请宅基地的心。
现在,小叔子们都长大了,不操心也不行了。
一天晚上,母亲正坐在洋油灯下纳鞋底,双眉依然拧成一条绳索。
这时,父亲回来了。
母亲瞄了一眼,幽幽地说道:“搬家吧?”
父亲一愣,呆呆地看了眼母亲,担忧地答道:“往哪搬呢?”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母亲出主意道:“白天耳朵尖些。”说着,挽起了鞋底,收拾着准备睡觉。
父亲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脱去最后一件衣服,轻轻地躺了下去。
母亲刚解开一颗布扣,又象想起了什么,端起灯,去灶间看了一遍,这才回房,放下灯盏,脱衣睡下了。
第二天,队上开社员大会。
母亲端了条板凳,刚进会场,隔壁的彭婆直招手。母亲笑着走了过去,放下板凳,坐在了彭婆的身边。
彭婆扫了眼周围,附耳小声问道:“想不想搬家?”
母亲不顾耳边的痒痒,扭头惊诧地反问道:“有这好的事?”双眼定定地看着彭婆。
彭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扫了眼周围,依然附耳小声道:“昨夜老头子开会回来说的。”
母亲连忙追问道:“哪些?”
彭婆答道:“沙湖!”
母亲将头略微侧了侧,不禁埋怨道:“么不早说?”停一停,又道,“昨夜还和他为这事发愁哩!”
彭婆却不为意,只是笑道:“都半夜三更哒,老子还去搅你们的好事?”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母亲脸一红,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了。过了会儿,望了眼主席台,看着彭婆,疑惑地问道:“今天就为这?”
彭婆边收敛起笑,边肯定地点下头。
母亲这才长舒口气,久悬心间的一块石头,也“咚“的一声,落回到了胸腔。
没过多久,母亲一家,彭婆一家,还有塆子里其他几家跟着,一道移民去了沙湖。
从此以后,母亲再也不为住房的逼仄而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