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走了,回家带孙女去了。
其实,孙女已大了,都十一岁了。
说是带,其实,也只是晚上接孙女回家。
早上上学,由儿媳送孙女去。
这时,老伴早已去了门市部,开门做生意去了。
老伴在家也没闲着,在集市上售卖衣服。
老伴去时,才五点多钟。
孙女上学,却是上午八点多钟。
这中间的时间差,只有儿媳来弥补了。
其实,儿媳也没闲着,在家物业公司上班,只是上班的时间晚些,才补足了这个空档。
这一环套一环的补缺,似多亏老伴每晚不间断的烧香拜佛,感动了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吧?
老伴下午接孙女,只得关门歇业了。
老汪站在一旁,口中连连说道,快走,快走。
心中却是依依不舍。
老伴呢,也只是笑着问,回不回?回不回?
口里说着,手却一刻不停地收拾着物什,那双腿脚,却就是不挪动!
收拾完,看着老汪,还是问,回?
老汪将头车向一边,望着远方,看着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答,回!
语气听起来绝决,可心内却在连连呐喊,就在这儿,就在这儿。偷眼瞟了下老伴,又坦白道,自己可享福多了。
其实也是,有老伴在此,老汪出来进去,却并不觉得孤单;倘要说话,身旁也有应答声回荡。
只是,老伴的身体也不大好啊!住院回家也才不久啊!
老伴住院,不为别的,肠子内长了两块息肉。
医生说,要住院切除。
老伴听了医生的话,住院切除了两块息肉。
却因老汪在外讨生活,不能陪伴老伴左右。
重任,也就落在了儿子、儿媳的肩上。
老伴是昨天来的。是为老汪针炙来的。
其实,老伴也不是医生,施为的是一套磁针,外面医药商店里都有得卖。
老汪其实多次邀请老伴来这边玩耍,老伴呢,却总是以事多,丢不开为由拒绝了。这次能来,是因为听老汪说脑壳疼,才过来帮忙扎几针,才过来的。
连续施针了几次,老汪感觉疼痛减轻多了,才催促老伴回家去的。
毕竟家里的儿子儿媳孙女,比老汪更重要啊!
不为别的,担心老伴操劳过度,累趴了并不强健的身躯!
又担心老伴多想,老汪围着老伴转了几圈,又道,自己夜晚要出去巡查多次,出去开门,进来关门,又踩得地板嘎吱嘎吱乱声,搅扰得老伴睡不着觉。
老伴听了,爽快地答应了。
老汪听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老伴还站着,老汪催促道,走嘚,走嘚。
说完,就要坐下。
老伴笑着问,不送我?
昨天,老伴也是老汪接来的。
其实,老汪本不想去接的。因为,老汪已将路线、注意事项,都已通过微信,一一送达过去了。只是天公凑趣,开始洒下几滴雨珠,且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老汪见了,愣住了,心中只在一个劲地说,么就下雨了呢?么就下雨了呢?过会,才想起了老伴今天要来,才又道,她该么来呢?
于是,老汪換了胶鞋,打了把伞,开门走去了地铁站。
初走这段路,老汪觉得很远很远。
而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再走一会儿,就到老汪的家了。
其实,老汪的家,并不在附近,离这里,还有一百二十多里路哩。
老汪的家,在远城区,叫汉南区;这里,属洪山区管辖,叫白马社区。
可次数多了,却又觉得好近,好近,近到个么程度呢?仿佛眨眼即到。
当然,这只是个感觉,真实的距离,有一站远哩!
老汪听了,伸直了身子,又皱了下眉,答,走!
说着,接过老伴手里的包包,转身走了出去。
老伴笑笑,也不言语,只是紧紧地跟着。
没过多久,地铁站到了。
老汪站住,送过包包,说了句,给!
老伴接过包包,反过来催促老汪,走嘚,走嘚,停了下,又道,记得按时吃药,又看了眼老汪,再道,不然……
不等老伴说完,老汪抢着说道,走吧,停了下,又道,到家了,记得说一声,免得我……
老伴抢过话头,不耐烦地道,记得了,记得了。说完了,掉头走了。
老汪一笑,也转头走了。
走了几步,老汪一回头,却见老伴竟还站在电梯口,并未走,正睁大双眼,看着。见老汪转过身来,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吃药,见老汪要走,又急忙道,定在早上七点,提醒你,免得脑壳又疼!
老伴说的药,就是降血压的药。
老汪这次的脑壳疼,就是因为忘吃了药,才导致老汪的脑壳开始疼痛了起来的。
老汪答,好!
声音虽平淡,可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粘在老伴的面上。
最后,还是紧咬牙关,毅然地转过身去,大踏步地朝工地走去!
此时,日头已偏西,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一点也不觉毒辣,浑身上下,也没了要乍刺般的感觉。
此时的月份,才三月。
此时的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一路上,老汪心中,却在不断地祈祷: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想起这祈祷,老汪的面上,竟涌上了笑意来。遥想曾经走过的路途,老汪与老伴,几时有过这般的联密?三天不吵架,似那日月都要颠倒了。三天不相骂,街坊邻里都要出门纷纷打探,不相骂了?不相骂了?待探听清楚了,才吐出一口痰,恨恨地说,呸,狗改不了吃屎!可临老临老,都黄土掩埋到脖子上了,竟还搞得像两个青年伢们,你侬我侬,都要搞成连体婴儿了。
望了眼前面的工棚,老汪甩开膀子,大步朝前走去!
那身姿,哪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此时,一抹残阳,正在天边燃烧。
放眼望去,依然那么灿烂,那么迷人!
二0二四年三月十四日于白马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