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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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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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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泥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童年时期的美好记忆和动人故事。我的童年,那时期虽然物质贫乏一点,可是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快乐啊!贫穷也挡不住小伙伴们寻找快乐的志趣,抓子,轮窑,滚铁环,打陀螺,摔三角,每一样都让人乐不思蜀,最有趣的玩耍项目还有盘泥巴。

盘泥巴,在孩子们那里,既是手工又是游戏。盘泥巴多有意思啊!一团泥胚想捏个啥就捏个啥。泥巴里有我的不可言喻的幸福童年。

盘泥巴这个“盘”字的词性很广泛,在豫南方言里,它更多的是一个万能动词。盘泥巴的盘,真的妙不可言,一个“盘”字就包含了和泥、揉泥、捏泥、玩泥巴游戏的全部玩耍过程。一个“和”字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雨过天晴是盘泥巴的最佳时机。农村脚踩连地都是泥巴。我们居住的村子周边的壤土,农村人一般称作活土,干时松散,适宜种庄稼;和成泥巴,糟,黏性差,可塑性也不好,做物件容易干裂,捏个泥凹捂来扣还凑合,在雨天做起来简单快捷,就地挖来泥巴捏了就可以玩。

你小时候扣过泥凹捂吗?这是一种赌输赢的小游戏。先将泥巴盘成碗的形状,技巧就在捏好碗底部位,要薄得适中。做好了,举起泥凹捂,对小伙伴们高声喊道:凹捂凹捂谁赔?玩伴中有人应:我赔!话音一落,迅速翻手,将泥凹捂口向下用力扣下去,泥凹捂在接地瞬间发出“啪”的一声,空气将凹捂的底部冲破一个窟窿。这时候,叫赔者就得赔一片泥巴补上凹捂的破洞。如果你扣的力气小冲不破泥凹捂,或者扣歪了,这个凹捂整块泥巴就归接腔叫赔者了。最后,谁手里没有泥巴了就算一局游戏结束。

一个扣凹捂高手仅盘够做一个小凹捂的泥巴就好了,游戏结束,他可以收获大部分小伙伴盘的泥巴。谁手里泥巴最多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一团泥巴玩半天,高兴得大呼小叫,快乐无与伦比。幸福就在当下,似乎主宰着世界,也主宰着自己,其乐无穷。

我想,人对泥土的膜拜,既有原始性,也有与时俱进的实用性。给予人生命与精神的泥土,让生命个体与大地上的生灵息息关联。一团泥巴为什么让孩子们一往情深?从某种意义上说,把玩一团泥土,精神上就有了某种皈依。

要做一件耐玩又精致玩具,就得用山上的黄土。山上的黄土,下雨天脚踩上去粘脚得很,常常焊掉行人鞋子,所以被叫作黄胶泥。山路上雨天人畜踩出来的坑坑洼洼,晴天干了很久不会平展,走这样的路累脚得很。但是,用这样的黄土盘出来的黄胶泥做出来的物件,干了就非常坚硬,不易损坏。

周末有时间,小伙伴们就相约着跑到很远的西山跑马岭上寻找纯净的黄土,脱下裤子,把两条裤腿从下面扎紧,装上黄土背回来。在家门口找一块空地围一圈黄土,中间倒进适量的水就和泥巴。黄泥要盘得很熟,量大最好用叫踩,再用手反复揣揉,才可以做任何心仪的玩具。比如做一把敌后武工队使用的二十响盒子炮。

泥巴尊重土地,诠释着大地本色。孩子们喜欢盘泥巴也许是一种天性。在聪慧的儿童手里,泥巴仿佛是大智者,一个百变金刚,可以把自己的奇思妙想捏进去,也把自己的快乐捏进去,盘出自己心中的模样。

盒子炮精心做好以后,找一个隐秘的背阴又通风的所在,让泥胎在这里慢慢风干。盒子炮泥胎干透了,硬棒棒的,再找来碎碗茬片仔细刮磨;然后,找一节手电废电池砸了,取出中间的那根黑色碳棒,用两三个课余时间细心涂抹枪身,直把黄泥手枪涂抹得乌黑铮亮,泥抢有了一种铁的质地,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

做一把仿真盒子炮,将大大提高自己在全村小伙伴中的领袖地位。

有一回,我将已在全村小伙伴中知名的盒子炮带到学校,想课下向更多同学们显摆。不想被同班同学偷走,他竟然冒险在课堂上玩,被语文老师收走了。我肠子都悔青了,同学哭哭啼啼说要陪我。我心想,他那手艺咋也赔不了那么逼真的手枪。一天课间操时间,我发现语文老师的孩子正在玩我的那把盒子炮。当时我就想怎么把它要回来。一想校长能管老师,我就壮着胆子去找校长,嗫嚅着说明想法。

校长听完,笑着说:“我看见了,跟真的一样!你自己做的?手真巧啊!”

“不容易呢。”我说。“所以我想要回来,保证只放家里玩,再不带到学校了。”

 “你会做,就再做一支吧,记得不要再带到学校玩了。”校长笑眯眯地说。“原来那一支就送给老师的小孩子玩好了。小朋友有手枪玩不闹老师,老师有时间好给你们备课批改作业。你的手枪做了好事呢。”

我说:“手电池的黑碳芯不好找哇。”

校长马上说:“我送你两节手电电池好吧?”说着,就从手电筒里拿出两节电池递给我。

“哇!”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很干脆地说,“校长,我听您的。就这样吧!”

后来,我又做了两把锃光瓦亮的盒子炮,其中一把我送给了校长的孙子。

盘泥巴,让我们从中看见人类初始的样子——不挡烈日,不擦汗水,忘我的样子。像原始人那样,打磨工具。泥胎软的时候,用线绳、细树枝切割,干硬了就切不动了。有些泥玩具是不宜软胎切割的,那样容易变形;必须晾干了,寻找一块破碗片当作削刮器,那釉面断口处极为锋利;如果从村电工那里踅摸一截废钢锯条就太好了,将它在石头上打磨成刻刀,那是制作精美泥玩具不可缺少的工具。这些都是儿童对自然和现实生活自由的探索。

作为最原始、最温馨的手工材料,给孩子们带来丰富的自由创造空间,培养孩童的独立性和创造性。盘泥巴游戏既可以一个人玩,也可以多人竞赛、团体竞赛。星期天,一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就会聚拢来玩团体游戏。

女孩子盘泥巴,多半是捏泥糕点,泥馒头,泥烧饼,泥碗,泥锅,泥灶台,泥房子之类,做饭饭,过家家。男孩子则是做大工程,分工用泥巴垒塘埂、修出很长的弯弯曲曲的水渠。然后,用脸盆从水塘里端来水倒进我们造的“塘”里面,打开塘漏,将水放进水渠里,跟着水流向前走。我们还在水渠上打水坝,用木片做了水闸。看着塘水从水渠流到终点,我们虽然都成了泥人,却浑然不觉,个个满怀成就感,欢喜盈满心头。

盘泥巴历史可以追溯很远很远,它的始祖要算是伏羲、女娲。相传混沌初开,是伏羲女娲和泥巴造的人畜。从初一至初六依次创造的是六畜:鸡、狗、猪、羊、牛、马,称畜日;到了初七,才仿造他们自己的样子用黄泥巴捏出了人,故而初七称人日。所以,人身上有洗不净的泥土很正常。在我老家,人们爱说人是泥人,天天洗澡,人身上也总有搓不尽的泥卜揪。盘泥巴,还有远古的尊卢氏、皋陶氏也是高手,他们都是用泥土制陶的专家。如此说来,孩子们盘泥巴深得伏羲女娲们的真传。

想做一件精致的玩具就要有耐心,用泥巴捏成小人、捏成动物,捏好后,还用树枝刻画上眼睛、嘴巴、鼻子。一抔泥土变成什么样子全由“我”做主。盘泥巴不仅启发了智力,还锻炼动手能力,激发创造力。因为没有什么比有趣的盘泥巴游戏更能激活孩子们的思维了。深度盘泥巴,还要使用工具、建模等等,进一步则派生出过家家,编故事,这些无不体现着浪漫主义的儿童观。

当我们住上高楼,与泥土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总有那么一点缺少地气的感觉。想让孙子盘泥巴也有点小困难。

泥巴相伴童年,一团泥巴的快乐,吸引着孩童时期的我们对世界的好奇心。泥巴是孩子们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它愿意听从你的安排。你想啊,有什么比随心所欲更让人快乐的?

无忧无虑的少年啊!真想返老还童,回老家再和几个健在的儿时发小盘一次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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