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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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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海之恋

(1)

内陆人特稀罕看海。想想,如果内陆地区有片海一样的水域是什么感觉?申城信阳就有。那是淮河上游的一座国家大型控制性水利枢纽工程——出山店水库。

我年少读高尔基的《海燕》时,萌生了对大海的神往,看海,看海燕翱翔海天,犹如浪漫爱情留在内心深处,一直未了心愿。时光荏苒,圆梦今朝,信阳也有海啦!有生之年,不出信阳能看海,让很多和我一样想看海的人喜出望外。

2019年5月,历时五年建设的出山店大型水库竣工蓄水,城里人、乡下人蜂拥而至,都想先睹它大海一样水阔天空的壮美景观,以弥补平生见过海的缺憾。到了十月,一个汛期,出山店水库已经收获满满,渐入佳境。我站在大坝上,真切感受到海一样的辽阔,舒坦而惬意;这辽阔冲击着视野,震撼着心灵,好似万顷波浪在心中奔涌。

我徜徉在大坝上,在体味水光潋滟,揽尽库区秋色的景致后,内心的欣喜溢于言表;人海共情,面对它的汪洋恣肆我无言以对。就像南湾水库美其名曰“南湖”一样,我想它应该有一个配得上而又具有文旅意义的大名。

海洋般的水域,再用“水库”唤之,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么一片碧水。南湾水库水深,而且水面还被一道道山岭切割得支离破碎,哪比得上出山店水库坦荡宽阔,却能美其名曰南湖;小家碧玉一般的顾岗水库,哪比得上出山店水库的洋洋大观,然而已经抢占了北湖之名。烟波浩渺的出山店水库,它真的具备了海的魂魄,给它取一个让信阳人中意又叫得响的名字真不那么容易。

每个看过出山店水库的信阳人都被它吸引、震撼,幻想给它取一个诗意美名,文人墨客都动起了脑子。第一次把它与海联系起来的是“豫记”的李耘,他在关于出山店水库蓄水的新闻中振臂而呼:“信阳有海了!”“信阳可以看海了!”可惜海毕竟只是一个通名。

第一个给它冠以信阳这个专名的是信阳本土诗人张国栋,他第一个将信阳与海组合起来冠名出山店水库。他在《信阳海遐思》诗中写道——

“淮河和时代有个交集,

诞生信阳海。”

当我第一次看到“信阳海”时,眼前一亮,内心也为之一振!信阳海,它确实可以代表信阳呢!多么形象贴切而又富于地域特色的名字啊!出山店水库配得上这个美名!

信阳海山水表里,那么与众不同。在诗人张国栋眼里,信阳海碧波粼粼,那是上游百里淮河的风景;在诗人笔下,信阳海壮阔而又迷人。我被诗中的信阳海、现实的信阳海深深吸引,禁不住为它叫好。其后,信阳海不胫而走,人们纷纷赞许这个美名,都在传扬它。

(2)

生活不必刻意,但必须充满热情。好事如佳肴搁下就凉了。我迫切希望与诗人晤面,畅谈信阳海。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了张国栋。我对他说对于信阳海,我有话要说。他毫不犹豫地选在“信阳海”和我一起看海说海。

汽车沿着312号国道向申城西北疾驶,公路两侧农田里麦苗已经站起来,油菜花点缀其间,朝阳在麦苗和油菜花上跳跃,大地上仿佛披上一层绿黄相间的袈裟。一路上张国栋都在给我讲述他经历的故土、淮河与水库建设的心路历程。原来他就是库区移民。对世代居住在淮河岸边的张国栋来说,信阳海里水有多少他年少时的记忆就有多少,信阳海水有多深他的乡情就有多深。那记忆、那乡情是那么悠长,让他难以忘怀。

历史上,淮河与长江、黄河、济水并称四渎,是独流入海的四条大河之一。中华四渎,天下七河,淮河均居其中。千百年来,淮河汤汤,想说爱它不容易。《山海经》记述说,淮河水怪叫无支祁,肆意危害两岸百姓,鲧曾败在它手里;大禹率领治水大军与无支祁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最终他命女魃应龙擒获了无支祁,将其锁于桐柏淮井之中,从此淮水才平静地流入东海。

然而,神话归于神话,三皇五帝到如今,淮河的秉性并没有改变多少。从公元1194年黄河决口夺淮而走,淮河被逼改道长江算起,之后的七百多年间,被黄河夺走入海通道的淮河,把一腔怒气撒在沿淮流域民众身上,让两岸民众饱受水患之苦。真正降服了无支祁,完成治淮未尽事业的是今天——二十一世纪的大禹们终于把淮河水怪压在了祝佛寺的八盘山下。

全长3690.57米、气势雄伟壮观的出山店水库大坝横卧淮河之上,它比丹江口水库大坝长1196米,比中国最大的三峡水库大坝还长1381米,被誉为“千里淮河第一坝”。这是人与自然的杰作,信阳海里每一滴水都是赞美它的颂词,每一层浪都是它留在人间的传世金句。

一座能够抵挡千年一遇大洪水的水坝,足以降服桀骜不驯的淮河,让奔走百里的淮河停下来磨一磨它的顽性,在这里来一个生命的回旋。而对信阳来说,多一个信阳海,就多了十二分的发展底气。这又怎么不让信阳人为之自豪和骄傲呢?

谈话间,十五公里路程一晃而过。张国栋把车子停在大坝下面空地上,我们随着游人沿着登坝的台阶拾级而上。

世事无常,人生匆忙,信阳海为人们打开了心扉。大坝顶上人流如潮,人们逃离生活的繁冗,希望来信阳海这里求得一丝慰藉,让灵魂得以喘息。

出山店水库,哦,我们现在就叫它信阳海吧。它西南有逶迤的丘陵,向东北就是临淮小盆地——千里淮河第一滩,好像就是为信阳海备下的海床。站在大坝顶上远眺库区,天高水远,信阳海广阔无垠。淮河水聚拢在一起就觉悟了,它改变了生活方式;当然,停留不等于躺平,动与静从两面呈现着水的灵魂。它已不再是流水湍湍的淮河,也不是风平浪静的湖塘,那碧波荡漾,一望无垠的水面给人留下的就是大海的壮阔印象。不同仅在于它既保留了淮河的坦荡,又抹平了世间沧桑。

从桐柏山太白顶奔流而下的淮河,经过百里自由跋涉,终于在出山店这里沉静下来。此刻,太阳把水面擦得铮亮,水面像巨大的滤镜,能够映照每一个站在它岸边的人的内心。我的头顶一个蓝天,海里有一个蓝天,而天上的云在海里就像片片白帆;海天会际,心中自然也会有一片蓝天。我们遥望着海面并不说话,信阳海在我俩心中传递着信息。微风徐来,海上万顷清波从天边涌来,尽情地追逐嬉戏,水天之间显现出生命本真的模样。现在,信阳海成了网红打卡地,我们身边的游人都在用不同的词汇,从不同角度赞美着信阳海。“波平风软望不到,故人久立烟苍茫。”我想张国栋已经沉入到他的诗意里。

四月的信阳海温暖而幸福,轻风盈盈踏浪在信阳海上,那风也变得温润而清新。吹得人身心愉悦,眼睛清澈,心扉迎风而开,忧愁随浪而去。信阳海保留着淮河的个性,以海的胸襟、海的气魄、海的灵魂,给来到它身边的人深刻而广博的思想启迪和灵魂安慰。心安了,烦恼就少了;心宽了,人生就顺了;心大了,前程就远了。

(3)

我们沿着坝顶边说边向大坝的左岸走,诗人讲起了张姓家族一波三折的迁徙史。

他们张姓族源最早出自濮阳,后来辗转南下落居湖北麻城。张国栋这一支系在李自成闹革命时期从湖北麻城迁到信北淮河岸边,张姓是这里的拓荒者,村庄故名张家大湾。算起来有六百年了。他小时候在淮河岸边背诵王昌龄《送郭司仓》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掾,春潮夜夜深。”淮河岸边的一草一木,一掬淮河水,一抔黄沙土,都饱含着张国栋的浓浓乡情。

听说水库再次上马,张家大湾要搬迁,乡亲们不太相信这次是真的,因为前两次都下马了。等到“拆”字刷到墙上的时候,大家才当真:这回水库是真的要修了。张国栋接到了通知,党员干部家庭要带头拆房搬迁。

乡亲们心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三起两落,淮河与时代终于在这里会集一海,几代淮河人伏波安澜的治淮梦想就要变为现实。他们这一代人有幸见证桑田沧海的一次巨变,值得庆幸。

忧的是故土难离,穷家难舍。你不理解库区移民的心境,既向往着身边有一片海,又抛舍不下故乡的田园。搬迁移民心中的那种纠结,不是一句牺牲奉献说得清的。

每逢夏天雨季,总让在外工作的张国栋担心不已。淮河发洪水的时候多凶险啊!张家大湾正处在淮河滩地,夏季暴雨来袭,洪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而来,河槽里浊浪滔滔,巨兽一般横冲直闯,浪头直扑两岸。淮河两岸民众当然也希望驯服淮河。张国栋相信,确实得有一条大坝改变淮河顽劣的脾气,让它知道,自由的代价很高,放浪不羁的代价更高。现在,淮河水将在出山店这里归于淡泊,这或许就是它重获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它既能疾若脱兔,也可静如处子。这也是人们心中淮河应有的模样。

走南闯北的信阳人,始终放不下的是对故土的眷恋。听说要修水库,在外地讨生活的乡亲都回来了,他们就等张国栋一句话,他毕竟是公家的人。张国栋神色凝重地说:“树挪死,人挪活。迁吧,搬吧!”

真要离开故土,人们更多地念叨它的长处。洪水确实曾多次淹没过张家大湾的河滩地,每次都会损毁当季庄稼,但它总会加倍补偿;洪水过后,河滩地像追施了一遍肥,新的收获季一定是大丰收。精英们说,“江淮稻粮肥,天下万民足”;老百姓则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汤汤不息的淮河,成为中国社会历史进步和中华文明前行的引擎。历史的到来和远去,就像信阳海一样无声无息而又富有生命的张力。

讲起家乡,讲起淮河,讲起修建出山店水库,张国栋就是这样滔滔不绝。从他的叙述中,可以体会到他对故土的眷恋和对信阳海的满腔热情。

(4)

紧邻信阳海的移民新村规划得整洁漂亮,一色的三层徽派民居,楼舍俨然。新村前面大坝下的淮河岸上,柳树妖娆,正在风中舞动着春天。聚散有时,修业期满的淮河水从溢洪道整装出发,规规矩矩重回河床,继续它中断的行程。远处,水流的方向就是大海的方向,回归真正的大海是水最后的尊严。

中午,我们在移民新村一户农家餐馆就餐,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也是张国栋的本族,老板娘做得一手信阳农家菜,在当地小有名气。两个包间早有人订去,店堂也已有两桌游客。我俩就在店堂选位坐定,充当店小二的老板给我们一人泡一杯信阳毛尖。喝着茶,张国栋继续给我讲信阳海的今夕故事。

张家大湾人搬到移民新村之后,张国栋家的那条狗一直不舍离开故土。张国栋蒙上小狗的眼睛,用车把它拉到移民新村,它还能偷偷跑回去;房子拆净了,它也不忍离去;要蓄水了,安全排查队的人发现它还在那里。后来真的蓄水了,小狗随着水位线升高而后撤,总是坐立在最近的水边张望。直到现在,它还常常会跑回张家大湾的海岸边蹲守。听来让人啧啧赞叹:狗通人性呢!

店家夫妇是从南方打工回乡的创业者,他们说,在外打工,心里总是漂漂的。这里水土肥厚、气候温润、四季分明,如果没有水患侵扰,每一个勤劳的信阳人都能靠自己的双手谋得一份殷实富足的生活。我问他们对信阳海的看法,男主人回答说:“叫信阳海好啊!真的海肯定比这大,可再宽的眼界看到的水面和咱这里也是一样的。叫海一点都不过!”吃饭的人都笑着肯定。

从店主人的爽朗笑声中看不出他们对村庄和田园有什么离别愁绪,但也总掩不住无限依恋之情。庆幸的是,信阳海为他们铺就了新的前程,沿岸移民因信阳海而改变;淮河水赋予他们的淳朴美德,让他们很快变成新时代乐水的人,新农民的幸福日子风生水起。

饭毕,店主人坚决不收餐费,说“你们多宣传,吸引更多游人来看海,生意红火起来啥都有啦!”说着,又给我们重新沏上毛尖茶,听我们摆龙门阵。

(5)

再次走上大坝,坝顶上仍是游人如织,我们在人从众中穿行。他们有的是来消费这一片海,以显摆自己也是心胸如海的人。而我,作为人海中一滴水,只要内心纯净,做好自己,就无愧于这片海。

大坝上好几拨拍直播和抖音的美女帅哥旁若无人地播录着视频。有一对恋人正摆着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站立舰艏的经典姿势,姑娘旁若无人地挥开双臂,探身信阳海。当然也不乏欣赏这一片海,在这里寻求灵魂超度的游人,他们不是把信阳海当做背景,而是希冀在这里寻得与海的合鸣,让收紧的心肌宽松起来;它的辽阔,它的深邃,给看海人以无声的启迪,用海一样的心胸去面对生活。其实,信阳海并不想以己之长取悦看海的人。欣赏它只是游人的主观感受。

我们在坝下重新乘车,沿着信阳海的左岸向上走。张国栋说:“面对大坝,你看到的是人改造自然的壮举;越往上走,你才能看到它不被模具生成的自然神态。”诗人把信阳海说得富于哲理,诗意盎然。

满盈盈的信阳海,现在水位已达八十八米安全蓄水线,来自两千九百平方公里流域面积的水,汇聚成了八万亩水面,可谓见多识广;它们济济一海,不动声色地以十二点五亿立方蓄水量的实力说话,无声地诠释着有容乃大。和大海相比,除了少了惊天巨浪,其他的什么都不缺。水是生命的永恒证词。在这里,记得不要妄自和它谈格局,在信阳海面前,所有人的心胸都显得狭窄。

这时,我们已经看不见大坝的踪影,自然之海就展现在我们面前,水鸟于飞,海天一色,微风习习,海浪悠然,让人真想沉入海里,把自己的灵魂交予信阳海。确实,生活不应该总是奔走,人有时候也需要沉淀下来,享受片刻宁静和清醒。在信阳海面前,让我们能够保持谦卑。

水库上游水浅面宽,成为淡水鱼的乐园;临岸两侧形成了大片滩涂湿地,现在是水鸟们的天堂。除了往年常见的白鹭和野鸭等,现在还飞来了反嘴鹬、黑水鸡、燕鸥、青脚鹬、金眶鸻、鹤鹬等,重现了“一鸟飞长淮,百花满云梦”的自然美景。当然,傍晚也有“孤鹜与落霞齐飞”的画面呈现。浅水滩上数十只秋沙鸭、鹤鹬、灰斑鸻等水鸟正在悠闲地觅食,蓝天白云与一片淡蓝的海水间,有几只苍鹭在盘旋。在诗人眼里,那每一只飞翔的精灵都是一个归来的游子。

(6)

木心说,“爱海要在陆地上爱”。阳光下,站立于海岸上放眼信阳海,脚下坚实,眼界宽阔,目光所及,细浪涟漪,像是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在水面上跳跃,泛着耀眼的光,仿佛闪烁着我们的日子。我知道,无论它如何肆意荡漾,骨子里还隐含着淮河百折不挠的底蕴。

浪起浪落,波浪里激荡着信阳海的理想与信念,当你的心与信阳海融为一体,入化于自然的时候,定能体会到心宇无限的无我之境。正是因为拥有一颗淡泊宁静的心,信阳海才有水清波平的景象。这正是信阳海让我着迷的原因。像人生旅途不可能一直勇往向前一样,淮河驻足于此是合适的。一如奔流的淮河里你看到的是水的激情一样,浩瀚的信阳海里你看到的会是水沉淀下来的深刻。它或波光粼粼,或碧波荡漾,总掩饰不住超凡气息与神韵,让你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她那悠悠情怀里。张国栋的诗就写在那波浪之间。

我们来到张国栋故乡的海岸边。他指着海面的远处对我说,张家大湾现在成了龙宫。他与那些迁到外乡的人比还是幸运的,移民新村就建在大坝的左岸不远处,每天还能看到海;而海下的龙宫就是他们的故乡,想着这些,心理总是一丝安慰。对于舍家离土的张国栋们来说,信阳海和他的故乡是连在一起的。因此,移民们对这片海一往深情。张国栋懂信阳海,信阳海应该也懂他吧!

“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与海共鸣,是亲临海边最愉悦的精神体验。在信阳海面前,你会进一步体味到移民们的胸襟;信阳海就是四万移民的胸怀,更是八百万信阳人的胸怀。在它的纯净面前,你无可隐瞒。每每透过表象瞩目信阳海,张国栋总觉得,那里储满的就是他对故土的深情。让他欣慰的是,他再不用担心夏季淮河的肆虐,汛期也可以安然而眠。

失去了家园,成就了一片海。为了千里长淮安宁,四万移民抛家离舍是值得的。一海安澜,让淮河两岸民众从此摆脱了洪水的纠缠。张国栋双手捧起海水,说:“掬一捧淮河水,洒一腔思乡愁,拥有一个海一样的故乡也是值得乐道的事。”说罢,把手里的水挥洒进海里。我理解诗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远处,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岸边拍婚纱照。男青年举着一柄太阳伞,女青年蹲在水边戏水,那女子撩一掌清水,摄影师“啪啪”连按快门,留下了他们海誓山盟的倩影。青年男女又摆起pose,我们停下来等待,摄影师摆手让我们只管走,说正希望惊起水鸟,抓拍海上飞鸟的动感背景。

大坝建好,水蓄起来,信阳海安居于此,风来迎风,雨来接雨,与自然融为一体。张国栋内心却始终无法绕过的那一缕乡愁。酿久了,一抔张家大湾的故土,一朵信阳海的浪花,都化作他诗歌的旋律。他的诗中有海的意境,也有怀念故土的浓烈情愫。

凝视远方,鸟飞于天,鱼翔在水,我羡慕它们。我们站立许久,我的脑海里回旋着淮河岸边的沧桑巨变。信阳海,它就是八百万信阳人心中的海。

(7)

当我们在坐落于信阳海的右岸、大坝的西北侧的祝佛寺附近停下来的时候,夕阳还有一竿之高就要沉到海平面之下了。

西边水天会际,晚霞烧红了半个信阳海,涟涟浪波里铁水荡漾,像熔化了的太阳,一半晚霞,一半海水,瑰丽至极。无疑,诗人张国栋深谙信阳海的辽阔壮美,和它的纯洁灵魂。这里的田园承载了他的青少年时期,而信阳海将承载他的梦想和未来。

名刹祝佛寺兴建于宋代,鼎盛于明朝中期,为豫南四大名刹之一。相传由宝积禅师重建,因寺院坐落于八盘山上,初始取名“盘山寺”。传说淮河行水之龙路过此地,河水猛涨三尺,以示朝拜佛祖,待水龙去后,水位又急落三尺。所以,又名“祝佛寺”。它面水负山,南倚八盘山,似盘龙之首,古时有高僧赞曰:“八盘山,弯又弯,九条沟、八架山,名刹座龙头,淮水绕山转……”淮河拦坝成海以后,水位抬升,八盘山成为海边半岛,孤峰耸立,超然远引,祝佛寺雄居其上,深得信阳海的神韵,气宇兀然轩昂,灵气更显悠然。

奔流而来的淮河水驻留于名刹祝佛寺旁,受香火的熏染,戒掉了洪水猛兽作恶的心魔,磨尽了暴躁如雷的性子,修得一副与世无争的超凡神态,懂得了规则——真正的强大不是一味地横冲直闯;也让它有了节制,知道了收敛,成就一股清流,一海善水。不过,这里终究不是它的终老之地,毕竟它也有“诗与远方”。

站在祝佛寺附近的岸边,隐隐可以看出水面有海平面一样的弧度,这正是大海才有的视觉印象。千年兴淮梦,梦圆出山店。淮河出山成海,那层层波浪演绎着时空,追逐着未来,以其独特的形式表达着自然法则。在这里,生命真实而又虚幻。信阳海,不负盛名。

凝眸水天际会处,夕阳正在浪尖上闪烁,像一片片霍霍燃烧着的火焰,跳动着,好像在那片海水里淬火。海上落日比日出更加富丽辉煌。

近前,受加速度的影响,层层浪波追赶到达祝佛寺附近,无风浪头也有两三尺高,后浪推前浪,簇拥着冲击在砌护的石岸上,伴随着一阵阵海浪拍岸的“哗哗”声,激扬起串串雪浪花。浪波间隙的宁静里传来祝佛寺的悠扬钟声,被诗人记录下来:

“岁月,如同信阳海的水,

悄然而走;

时光,如同祝佛寺的钟,

隔空而悠。”(张国栋:《信阳海遐思》)

我们漫步在信阳海岸边,感悟着它深藏若虚的坦荡。这里有海的诗意,寺的禅境,信阳海,它就是申城人心中的一片海啊!人的最好姿态也该像水一样,你看它静而不争,抽象而又具体地融为一海。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争与不争,都不能增加生活的意义。“若不是心宽似海,哪来人生风平浪静。”

我的话引起了张国栋的共鸣,他情深义重地朗诵起他的《信阳海遐思》:

“给我一个时刻,

让我撩起你的神圣面纱,

为你,递上一壶老酒;

给我一份心情,

让我歌唱你的胸纳百川,

为你,披上千年霓裳。”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淮河水在八盘山下朝闻颂经声,暮听梵钟鸣,它变得理性,波澜不惊。海一样的清澈,可以荡涤凡人心灵。朋友,如果不能去远方看大海,就请到信阳来,信阳海一定会对你敞开心怀。人间繁华与喧闹背后,各有各的困惑与烦恼。如果你生活中有什么纷扰,就来信阳海吧;无论你得意还是失意,都可以对信阳海一诉衷肠……

从信阳海再出发的淮河水啊,在这里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平和而温顺地向东畅流而去。愿它一路安详,从容汇入长江,归真于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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