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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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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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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土之上

男人穿着裙子在田埂上耕种奔忙,当子规初啼,野兔和山蛇就成为他们牙祭时的珍馐。闲来,那条头戴血色大红花的老黄牛,从荆棘密布的泥巴路上驮着送亲的喜悦,一直穿过小小的渠县城。老牛曾经在县城的十字路口迷路,就坦然地四下望望那些流动着斑驳痕迹在栋栋楼墙上舞蹈的残花,似乎唤醒了大脑里的记忆,它最终忍住内急,像一个有基本素质的市民匆匆而去。老黄牛兴许也设想过,如果驮的是时代的阳光该多好。

渠县是我第一故乡。踏着长满青苔的石阶,正说去推我锈迹斑斑的院门,忽然听到身后的村道上嘻嘻哈哈走过来几个人,正打量着我。这时,一辆黑色的SUV慢慢地滑到他们身前。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就有乡邻欢喜地吆喝:“哎哟喂!这不是马家的大侄子吗,在省上当了大官,怕都三十多年没回来过。”来人就笑,一边跟司机说,要他把车开到前面空坝子去等。田里正在薅秧的男人听见这边的热闹声,赶紧爬上田埂朝来人跑去,老远就伸出双手,弓起魁梧高大的个头连声说:“多亏了大兄弟,要不是你关照,我这次就算跑断腿也评不上低保户。”

忽然哪天,从高寺垭口到白石坡,那辆拉着令人惊魂未定的警报车又开始呼啸而去、呼啸而来。我以为这村野山舍间太喜欢出杀人掠货或持刀斗殴的凶悍事……在某一天,那辆拉响警察出警时的警报车在我家对面的井边突然停住了,我细细看,是一辆洁白的救护车。这时,救护车上慢吞吞地下来三个大白,一个语气干脆:“赶紧打汽修厂的电话。”另一个好像不大听从命令:“反准也不是我们的错。”最后一个带点江湖烟火味:“龟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

救护车老半天也没等来汽修厂的人,却等来一辆垃圾清运车。那车见120霸道地横担在马路中间纹丝不动,更没个人出来招呼,就摁几声撕心裂肺的喇叭。还是没人理睬,清运车司机索性拉响头顶上那个闪着黄灯、叫着呜呜声的警报器进行驱逐。120才朝这边轻蔑地翻一个大白眼,跨前两步就吼:“没看见车坏了吗?嘁!真觉得自己有啥特权一样。”

歇几天我要去县城办事,就打电话先咨询车管所,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像蜂糖李一样又脆又甜。这让我想起三个月前把驾驶证转到常州市的经历,办理的工作人员要我提供身份证、驾驶证,当我给她后,她就笑嘻嘻的要我去隔壁照来相片,前后不到15分钟就办理完结,所需工本费10元钱。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乘从家门口过路的快客到了渠县车管所。取号。静等。轮到我时,就上前说明缘由,趁工作人员查验我的驾驶证时,我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二十来岁,眼睛会笑。这时,她慢慢地把我的驾驶证和身份证拿在一起对比,看完就在键盘上输入我的身份证号码,然后显得极为疲倦的样子告诉我现在持有身份证上的“平安”这一乡级机构已经撤掉,所以不能办理。我说:“那该怎么办?”女子轻描淡写的说:“需要重新办理身份证才能转回驾驶证,”想想才补一句:“平白无故你转回来干嘛呢?”我没回答她的疑问,想想在三个月前我也是用这张有效期为“长期”的身份证在外地很快就办理完驾驶证转入的。见我愣着,女子就问:“你还要不要办?如果要办,就先去三桥那边的政务大厅办一张新身份证后,再去办一张临时身份证来。”

我想想明天是6月3号,端午节放假,就车身出去找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的赶到政务大厅。因为这里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去办了身份证和临时身份证,然后直接上四楼。门口是医保局,工作人员一边问我需要办理啥业务,一边为我取了号。当唤我到3号窗口去的时候,我上前说明了在外地打工交的职工医保现在需要转回,随后就把参保地出具的证明材料递给她。她看了看,就说:“这没办法帮你转移。”我心里一急:“那请你们开一个不接受的证明吧,参保地说要有这样的证明才能去那边把钱取出来。”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无法开具这种证明。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看了看我焦急的神情,就宽慰我说:“你等一下,我去问问领导。”我看着她径直去了挂着“办公室”的房间,很久才出来,她斩钉切铁的告诉我:“必需在转回地继续缴纳职工医保才能把你在外地的钱转到你的个人账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由于受疫情影响我失去了工作,而职工医保上的钱有近两万元我从来不舍得用过一毛……工作人员见我杵着发愣,就催:“要是没别的事,我这里正忙着呢。”呵呵!忙,忙着开始剥颗粒饱满的葡萄皮儿。

同一层楼里,医保局的对面是社保局。我望着瞎灯熄火、空无一人的长长工作台有些莫名其妙。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社保局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我赶紧贴上去问:“请问今天没上班吗?”女人看我一眼,就说:“没。”我连忙赔笑继续问:“怎么没上呢?”女人看着她的美甲说:“8号上。”我像皮球一样泄了气,心里嘀咕着,这不假不年的咋就不上呢,明天才是端午节呀。

我正打算离开,社保局的工作台上忽然亮了几盏灯。这时,从办公室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把短袖的袖子卷到肩上,一个把体恤的下摆捞到罗汉肚上,他们眉飞色舞地低声在交谈,然后打两个哈哈。两人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口就点上香烟,顷刻,烟卷儿游荡在社保局的上空,从一个看不透的细密夹缝间四处流窜。

10点多钟,我再次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得赶在12点前换领到新的驾驶证。出租车在刚过一个红绿灯后,前方拐个弯就有一名戴着墨镜的交协警老远就在亲热地向我们招手,旁边乱七八糟地停着7,8辆出租车,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上面坐着一名肩披3星的交警,嘴里叼着烟。的哥靠边停车,上前就油腔滑调问:“啥情况?老大。”交协警没好气的回:“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儿就没个正形。”跟着撕下一张罚单塞过去,面值20元。的哥低下头,闪一缕莫名其妙的眼神,就习惯性地接过罚单。

11点,我终于出现在车管所的6号窗口。我赶紧递上相关证件,还有按要求刚照的免冠白底寸照,第一道程序顺利过关。在我去4号窗口交钱领证的时候,工作人员看了看我的照片问:“你在哪儿照的?”我生怕再出啥岔子,就讨好的说:“刚刚就在大厅左侧那个自动照相机上照的啊!”说着就要递上收款凭条,她说:“我不看你这些。”我说:“妹子,照相时我加了一件长袖,天有点凉。”她一下子表情更凉:“重照!”我说:“美女,怕时间来不及了。”她说:“那就节后来办。”我一听,再不能磨叽,赶紧照相。

12点前总算办成一件事。我拿着新领的驾驶证,又返到医保局。凑巧,这一回又是3号窗口,我刚好坐下,先前的工作人员就不耐烦地问:“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心里不踏实。”她说:“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吗,还有啥不踏实的?”我说:“问题没得到解决啊!同志。”她说:“那你也不能怪我呀!”这时,我猛然想到参保地,就掏出手机打那边的电话说明情况,那边说,这种情况需要找四楼,我们一楼只负责出具职工医保凭证,说完就告诉我四楼的电话;四楼却说他们只负责转移,不负责个人账户余额的流向,这事得找一楼。一楼说找四楼,四楼说找一楼,一楼又说找四楼,四楼又说找一楼……

2022年6月 石榴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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