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元钱

初秋的夜晚，天空中却颇不平静，一边可见上弦月皎洁的悬挂在空中，几片云彩耐不住寂寞，不召即来的靠近月亮，波浪起伏的几片云朵与之遥相呼应，一时间，透过云朵的月华显出朦胧的影子，却平添了几分妩媚。而连着远山另一边天空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一片黑暗中时不时的发出耀眼的光芒，有时候这道光芒犹如利剑划破长空并且伴随着嘶嘶声，随后黑暗中的亮光直冲霄汉让这一半的天空恍如白昼并且伴随着隆隆声。

微风推着稻香越过围墙、穿越窗户，柔柔的抚摸伏案学习的稚嫩脸庞，月华的照耀给横铺中学的校园增添了几许银辉，也增添了几许神秘。农人的山歌采茶调就着凉风准时飘进了教室，“正月采茶是新年，姐妹双双进茶园，十指尖尖把茶采，采起细茶转家园，把是把茶采哟，转是转家园，采茶哟...辛苦呀...吃茶甜啊；二月采茶是春风，姐在房中绣手巾，两边绣的是茶花朵，

中间又绣采茶人，茶是茶花朵，采是采茶人，采茶哟...姑娘哟...手哟...手巧灵啊......”

又听到山歌，有同学说道，“还真别说，山歌的时间真准，每天都是快下晚自习的时候响起山歌，虽然是老爷们唱的，居然听得不腻，反而有亲切感。”

“可不是么，真唱得不错呢。”

“也不知道是谁唱的。”

“也是奇了怪了，这个点出来。”

“哈哈，不管是谁唱的，大家不都希望下课的时候学校的周边人气旺一点么？”

“那是的，肯定希望人气旺一点啦，不然...”

“嘘，不要说出来。”

“对对对，不能说出口，不然等下子大家都不敢过去了。”

“贺青阳，来，还是按照惯例你走在前面带着大家哈。”

“咦，贺青阳呢？这家伙平时挺积极的。”

“后面的同学，吆喝一声，让贺青阳快一点，论起胆子，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呀。”

“青阳，快点来哟，就等你啦。”

听到同学们在校门口的吆喝声，贺青阳回应道，“我拉泡尿就来”。

教室里的灯光已然熄灭，昏暗的路灯和着月色，树枝的影子在夜风中时不时的抚摸贺青阳的脸庞。

关教室门的最后几个同学走了过来，“青阳，怎么还不走？”

“那个...我就走，要去上个厕所”，贺青阳“自然的”的蹲下，拨弄着鞋带，左脚却踩得更紧了。

“那你要快点，我们在门口等你。”

这些等着贺青阳一起回家的同学来自同一个村子，因此回家路线的前段是相同的。贺青阳看着这几个同学穿过前面的实验楼到不远处的校门口，转瞬间，周围一片静谧，汗水掠过脸颊狠狠的砸在夯实的泥土上，偶尔响起的几声蝉鸣与后山的乌啼交相辉映，抬头看起伏的远山犹如音符一样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贺青阳的心跳得更欢腾了。

“采茶子的那个姑娘哟，你是山丹丹的花，汉子我挑着箩筐哟，回头望茶山，一望茶山母亲哟，二望茶山姑娘...”，山歌的音调提高了，心跳犹如往日和着山歌的鼓声，贺青阳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贺青阳，快点，怎们今天拉泡尿这么久，没掉到粪坑里吧”，校门口等候的同学有些着急的催促声穿过此时空荡荡的校园。

看看四周，空无一人，但是贺青阳感觉总有一双眼睛躲在哪个角落看着他，后背不由自主的逐渐湿透。白天同学掏出BB机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BB机的嘀嘀声划过课堂，立即吸引住全班的目光，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啥子物件，不由得嘀咕起来，老师却笑着柔声说“下课后再回信息，先认真听课”。贺青阳心想，我能有一台BB机该多好。

左脚似乎有千钧重，贺青阳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四周，手颤抖的伸向脚下，抓住那张十元大钞，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手指间不留一丝缝隙，紧接着一路狂奔向校门口，看到校门口的村里伙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这个家伙，今天这么慢，母鸡都可以下几个蛋了。”

“青阳，赶紧的，前面带路。”

贺青阳在队伍的前面，蹑手蹑脚的走进羊肠小路，不远处就是废弃的老屋和屋后那几个熟悉的凸起土包，也是这条近路的必经之处，若要走大道，则需要多花半个小时，这样的话回到家就很晚了，尤其今晚闪电划破长空，同学们都想早点回家，且大路系从山脚铺成，时有滚石落下，道路的另一侧是蜿蜒几十里的一条小溪，晚上走这条路即耗时又不安全。看着前面的土包，贺青阳朦胧间看到几个影子在土包之上张牙舞爪，村里老人说这几座老坟系乾隆年间所立，青石森森，树高冠茂，其中一个土包半边塌陷，月光下隐约可见里面的棺盖，平素人迹罕至，是以下晚自习后同学们结伴而行，且通常是“胆大的”贺青阳打头阵。

今天打头阵的贺青阳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他感觉那几个影子正迎面向他而来，张开一口獠牙立即要把他整个吞没，不由得拳头握得更紧了，这是被鬼缠上了么？他想要撒开脚步，却发现双脚使不上力，正想要大喊救命，耳畔却传来熟悉的山歌声，“我是大山的汉子哟-你是大山的娃-我肩起大山的扁担哟-看着娃的笑脸...”微风吹过，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伙伴们正在催促他，“青阳，青阳，你怎么不走了？”

恍如一梦，贺青阳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得加快脚步越过了老屋和屋后的老坟。后面的伙伴连忙疾呼，“青阳，慢一点呀，一惊一乍的。”

走过这段共同的路，越过小溪的堰口，翻过成片的田埂，熟悉的山歌声由远及近，循着歌声便可以看到拄着拐杖、拿着手电筒的身影正在田埂上，是那样的伟岸挺拔，看见身影的一刹那，贺青阳撒开脚步飞奔而去，紧紧的抱住伟岸的身躯，“爸爸”，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喷薄而出。秋雨滴答的砸在爸爸头上，爸爸把贺青阳拥在怀里，雨水顺着爸爸的额头滑落在贺青阳的脸上，这一刻，贺青阳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