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春天树

刘奔海

阳春三月，万木竞秀。一日闲读杜甫的《春日忆李白》一诗，读到诗句“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家乡渭北平原上那一棵棵春天树的美景便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柳树

杨柳是最易成活的树，也是春天里最早发芽的树！在渭北平原，柳树被广泛栽植，特别是在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西安府志》）。每当早春时节，柳絮飘舞，宛若飞雪，就形成了“灞桥风雪”景观，这可是著名的“关中八景”之一！

在文人的笔墨里，杨柳总是离别的象征，通常总是和羁愁别恨联结在一起而呈现出黯然销魂的情调，唐诗中写到柳树几乎都是送别的场景，古代诗词曲借杨柳意象来抒写离别之情的佳句可谓不胜枚举。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便是常被人们吟诵的其中一首。

杨柳意象与离别联系在一起，是因为杨柳姿态婀娜柔美、温婉多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杨柳的依依不舍之态和人们的依依惜别之情水乳交融地吻合在一起。从《诗经》这个源头开始，我国古典诗词曲中的杨柳意象便有了惜别的暗示性和启发性。

然而，面对初春的柳，你感受到的一定不会是别愁离绪惆怅万千，春柳的柔条上暗藏着无数叫做“青眼”的叶蕾，它们刚嗅到春天的气息，便喷出几脉绿叶，不几天，所有谷粒般的青眼都拆开了。万千条青黑的柳条是主体，无数嫩黄的青眼点缀在上面，既有流线美，又有跳跃感，生动而活泼。你再看柳条上的那些青眼，多像那些纯情俏皮的少女在左顾右盼，一阵轻风吹过，万千条柳枝随风飘荡，又多像她们在翩翩起舞……

杨树

杨树也是渭北平原上最普通的树种，不管是行车在宽阔的马路，还是漫步在幽静的乡间小道，常可看到两旁高大挺拔的杨树。

杨树生长迅速，是最早能形成遮阳作用的树，它高大挺拔，树冠有昂扬之势，这就是杨树得名为“杨”的原因。“杨”字与“扬”字读音相同，“杨树”就是“扬树”。

初春时节，一片片嫩叶从杨树枝节的叶蕾里吐露伸展开来，刚长出的小树叶油光发亮，像在牛乳中洗过一般！树叶一天天长大变厚，颜色也由嫩黄逐渐变成深绿。春天的杨树树叶尚未长大茂盛，尚未完全盖住树枝。这个时候，树枝和树叶的显示比例恰到好处，枝干衬托着树叶，树叶跃动着枝干，散而不乱又充满生机，也更能显示出杨树的张扬之势！不像夏天的杨树，直直的树干上顶着一团墨绿，显示不出生机，也没有什么美感。行走在春天的杨树下，春阳洒在树叶上透过枝叶间，金光点点，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像银铃般的歌声在耳旁飘过。

梧桐树

暮春时节，在渭北平原，一种美景还会令你深深陶醉和震撼：梧桐花开！梧桐树是生长最快的一种树木，高直的树干，粗犷的枝桠，硕大的树叶。

你看那一棵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树，刚长出肥厚稚嫩的叶芽，枝桠上那一束束小金豆般的花蕾便开始一天天膨胀，终于绽放，用花来拥抱春天。那白里带紫、紫中泛红形状如喇叭的梧桐花一朵朵、一簇簇竞相绽放在空中，绽放在春光里，整个天地成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春天是梧桐树最绚烂最辉煌的时节，满树满枝的花儿，开得高、开得繁盛、开得生机勃勃，像一个雍容大气的歌者，用饱满的热情歌唱春天……

一进入夏天，一把把蒲扇般的梧桐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枝桠上，显不出一点生气来。

秋天更是梧桐树最寂寥最凄凉的季节，“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梧桐叶落的光景，样子真是凄惨！最初绿色黑暗起来，变成墨绿；后来又由墨绿转成焦黄，秋风一吹，那些枯黄的梧桐叶便纷纷飘离枝干，呼啦啦似大厦倾，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梧桐枝干，“好像曾经娶妻生子而今家破人亡的光棍汉”（丰子恺语），样子怪可怜的！

梧桐树似乎也预知到自己晚景的凄凉，那么就在春天尽力绽放！(本文原发《西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