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锅巴

入秋季节，气温下降，天气凉快了许多。我带着孙子在县城的街道上逛逛。

走到一家超市门口，孙子执拗要进超市买锅巴。时下，儿童的零食可多，可大都叫不上名称，但这“锅巴”二字，我还是记得住，印象深。

说起锅巴，不由想起过去的岁月，想起我的母亲。在困难年代里，每当家里吃饭时，母亲常有一句口头禅：“你们吃饱了没，锅里还有饭哩！”记忆里，家中那口锅仿佛宝葫芦似的，总有取之不尽的东西。问母亲有啥东西，她说有好吃的。原来，母亲站在锅台旁，弯着腰在铲锅巴。这锅巴，虽然算不上美食，但它保留了原汁原味，像印记那样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候，我们家八口人，还有爷爷奶奶也一起住。在乡下，我家人口不算少，家务活主要靠母亲和奶奶操劳。做在锅里的饭毕竟有数，但母亲为啥老说锅里还有呢？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母亲想让家人多吃些。锅巴可以干吃，也可以掺些水，把它加火烧开，煮成一两碗稀饭。如果谁没吃饱，还可喝一碗锅巴汤。

过去，乡村做饭大多烧的是柴禾，农家窑里安着大铁锅，灶台旁安有木风箱，用风箱杆来回推拉，随着力度不同，那股进灶口的风也不一样，灶火时大时小，时旺时不旺。要做好一顿饭，即费时间又费力气。陕北农村大面积种植高粱，耐干旱，产量高，也就成了当地人们的主粮。所以，大部分人家平常吃得高粱饭多。这种高粱饭又分䵚黍饭、参参饭（地方语），其一是将高粱倒在农家的碾子上，把外壳碾掉除净，然后加工成槄黍米。做饭的时候，加一些黄豆钱钱（就是将黄豆在碾子上碾成圆片，像硬币形状而起名的习惯叫法），做成的饭柔糯，口感好：其二是将高粱倒在碾子上碾成碎粒，含有高粱壳子，做的饭口感粗涩。为啥那么做呢？因为槄黍米有损耗，参参米没损耗，粮食严重不足，人们为了节约，大多数人家吃的是参参饭。另外，高粱饭里还可以掺和豆子、洋芋、红薯、南瓜、萝卜、白菜，做成的饭叫和和饭，也叫麻汤饭。这些饭食又易粘锅，每做一顿饭，锅底上就会留下一层锅巴。

平常，爷爷喜欢交往朋友，父亲是村支书，家中来往的人多。有时饭派不出去了，有时吃完饭了，有时正好吃饭，不管公事私事，来的都是客人。饭不够了再做，反正先让客人吃，再让家人吃，家人吃剩了，母亲才吃。那锅巴汤不知顶了母亲多少顿饭，这样的日子，经历了好多年。

锅底铲出的锅巴，有一种干锅味，薄脆，挺好吃的。掺了水的锅巴，变成了锅巴汤，纯粹为填饱肚子。母亲一辈子操劳家务，忙忙碌碌，经常凑合着把锅巴汤当饭吃，竟然是她勤俭节约的习惯，让我难以忘记。缅怀父母的持家艰难，如今的幸福生活，的确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倍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