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衫》

军衫

（小小说）

梁柏文

向军父亲的朋友退伍时送给向军一件军衫，的确凉布料，草绿色，上方左右有两个加盖子的口袋。向军很喜欢，穿着这件绿军衫读完高中直到参军。

向军参军除了这件军衫情结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所在的国营农场曾经军管，叫生产建设兵团。那时好些漂亮女孩纷纷嫁给军人。

向军中意单位里一个女孩。入伍前那晚，他大胆向女孩表白。女孩说，要是能入党提干我就嫁给你……

向军在部队很努力，样样工作冲在前。他能写文章，写字漂亮，把连队的墙报黑板报搞得有声有色，很快就入党了。可提干的事一直遥遥无期。

前几天，女孩来信又问起此事，透露有几个男孩追她，并再三叮嘱，如果提干要第一时间穿上那件四个口袋干部服照相寄回……这让向军很苦恼。

夜里，向军难眠。他想，当务之急先稳住女孩。不然，等到提干了，女孩早已成了别人的新娘。他打算向排长借件军衫照相，可转念一想，排长能否同意暂不说，此事传出去肯定遭人议论，甚至影响提干……向军最后咬咬牙：自己跟排长同宿舍，干脆直接拿去照完相再放回不就得了，神不知鬼不觉呢。

第二天刚好休息，向军趁宿舍无人注意，悄悄拿上排长军衫放入挎包就跑去照相馆。

谁知排长执行任务回到找不着自己的军衫换洗……最终，向军的事情败露，大家议论纷纷：

“向军参军动机不纯。”

“偷拿东西违反军纪。”

“欺骗女友是道德问题。”

连里最后要向军在党小组会检查。

向军情绪低落，好在接到女孩回信。女孩欣喜地说军官照很帅，威武又精神，无论多久都等他……

不久，部队接到开赴前线命令。向军随师部侦察大队连夜出发。向军发誓英勇战斗，建功立业，做个堂堂正正军官……

天色微亮。大部队马上要总攻了。然而，向导已辨不清前进的道路。排长带着向军和几名侦察兵去执行捉获俘虏问路的任务。

排长他们摸到敌哨所活捉敌兵撤离时，敌兵突然大喊惊动了对面哨所敌人，紧接着，机枪疯狂地扫射过来……侦察兵隐蔽奋力还击。

排长命令两名战士押送俘虏火速归队审问，自己和向军留下掩护。两人撤退途中，又遭遇敌方狙击手攻击，向军为救排长中弹倒地……

这时，天亮了，大总攻开始了。排长坚持要背向军一齐追赶部队，向军说，这样谁也走不了，我引敌暴露，你来狙击……向军说着，一把推开排长，再一个身体滚动，随即一排子弹扫过去，自己暴露在敌人视线范围，枪响了，向军再次中弹……又一声枪响，排长完成狙击，一枪毙敌……

排长扶着向军：“何必这样！”

向军奄奄一息：“反正……我……不行了。你……快……回……部队……”

“你要挺住，我们部队上来了。”排长使劲摇着向军。

“排长，我……冷……”向军慢慢地抬起手，指指排长的军衫，“你能不能帮我穿……穿上……”

排长明白了，连忙说：“有啥不能呢，我替你穿上。”排长用力抹了把泪水，飞快地脱下军衫给向军穿上。

向军嘴角掠过一丝满足的浅笑……或者他想起那个女孩和自己的承诺……

排长说：“你作战英勇，立功了。你一定能够穿上四个口袋的干部军衫……”

向军慢慢地合上双眼……

自卫还击战结束评功时，有人说向军参战动机不纯。“一派胡言！”排长怒骂，质问，“向军掩护战友出色完成任务，直至牺牲……有什么不纯！

“向军贪慕虚荣，临死仍发军官梦……”又有人说。

“想当军官有错吗？请不要侮辱牺牲的战友！”排长这会站起来，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那件军衫是我为他穿上的……”排长此刻又想起战友牺牲的情景，含着泪，接着说，“长征途中又有多少战士牺牲时盖着首长的军大衣……”

向军牺牲事迹和立功授奖的消息传回女孩单位，大家既敬佩又惋惜。

女孩捧着向军的遗照泪流满面说：“我宁可不要你穿四个口袋的军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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