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正常》

                                                                梁柏文

红河县治安形势严峻，王林临危受命，走马上任公安局长。有人羡慕，也有人为他捏把汗。王林一番调查研究，终于重拳出击整顿基层派出所。一位牛姓派出所长将从大镇调到边远小镇任指导员。这不是降格使用吗？牛兄不服气。

“辖区内的治安啥样？群众怎议论你？”王局长拿起杯子又重重放下。牛兄一惊，又故作镇静：“有些偷鸡摸狗的事，这很正常。”

“聚众赌博，拦路抢劫是偷鸡摸狗的小事吗？”王局长有些气愤提高嗓门道。牛兄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王局长又强调说：“对你的调整是党组决定的，撤换不作为的人，这也很正常！”牛兄像泄了气的皮球，先前的理由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

王局长把手上的文件用力往办公桌一摔，“下一步还要挖保护伞……”牛兄被彻底镇住了。他偷偷地斜了一眼局长绷紧的脸，心在颤抖……

红河县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群众拍手称快。公安部门乘胜追击，开展“打黑除恶”行动。那晚，王局长接到战报，说在红河大酒店抓获带黑的斗殴团伙。王局长很满意：“全部带回审查。”突然，手机响了，县委周副书记给王局长打来电话，“这样，我妻弟在大酒店惹事了。没啥大问题，就放人吧。”

“这是涉黑团伙，打算先审查再说。况且打伤人了。”王局长心头震了一下，连忙解释，希望能得到领导支持。

“涉什么黑，无凭无据。”周副书记略停了一下，“伤人的事就让双方协商赔偿吧，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周副书记没了原先的客气，显得很不耐烦。

“能不能这样。”王局长想既给领导面子，又保护干警积极性，“妻弟就放了，其他……”

“不行，要么全部捉，要么……”周副书记清楚妻弟这些年有不少劣迹，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

王局长听出周副书记口气很硬，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心想，这不是逼寡妇生仔吗？“刘大，把他们放了吧。”王局长很无奈。

“王局，不能放，太嚣张了。”刘大队长很焦急，以后的工作怎么做？

“我说放就放，啰嗦什么？”王局长也没有商量余地。

红河县治安形势又逐渐严峻。王局长他们努力打击，但总感到像打蛇没能打到七寸一样。

那晚，省公安厅联合行动在红河县查处了一个地下赌场，当场抓获涉案者数十人，周副书记妻弟也在其中。

周副书记照例打来电话，表示愤慨，打着官腔。说对疑犯要依法惩办，决不姑息。周书记一改往日盛气凌人。王局长明白，这是暗示他大事化小。可这是省督办案件……最后，周副书记的妻弟牵涉另案被判了刑，妻子撒泼，骂周无能。周也认为王没有尽到“责任”，让他威风扫地。他萌发了让王林长长记性的念头。

不久，周副书记找王局长谈话，说要调他到县反贪局任局长，王局长想问个明白。周副书记摆摆手，制止道：“这是县委常委会的决定。”然后，冷眼望着王局，像是出了口恶气，“反贪工作很重要，要加强领导班子建设，把你调整过去是工作需要，这很正常嘛。”在周副书记眼里王局长不听“打招呼”，当一把手不合适，今后他头顶有个检察长，他就不能蹦了。

王局长跌跌撞撞地走出办公室。他当然明白“这很正常”背后的真正原因，让他不解的是周副书记为什么说的和做的差距那么大？自己的手脚时不时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他自问为一方平安尽心尽力，有些事情逼于压力也妥协……他不服气，想得很多，晚上常常失眠，最后竟患上精神抑郁症……

当地有群众举报周副书记这样那样的问题。上级纪委找周副书记谈话，要他解释清楚。周副书记却摆自己的政绩功劳。纪委领导说，对你的问题进行调查，这是组织原则，也是例行公事，这很正常。

周副书记觉得凭几封举报信就想扳倒我，没那么容易。他拒绝交代问题。这时，网上又有实名举报他卖官、受贿、养情妇问题，组织初步掌握了他严重违纪的部分事实，并对他刑拘审查。

“对腐败分子依法审查，甚至法办，这也很正常。”在审讯室里，县反贪局长王林望着往日不可一世周副书记如今的落魄样，不无讽刺地说。

王林忽然觉得自己患了近三年的精神抑郁症好像一夜之间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