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小说）

梁柏文

陈前走关系调到灰色收入颇丰的某局任副职，具体分管政工人事这块。那天，市精神文明建设检查组来到，负责带队的宋领导未见迎候接待面色不悦，问道没接到通知吗？旁人一时不知所措。好一会，陈副局长匆匆赶来，边抽纸巾抹汗，边说，不好意思，一把手忙别的重要事情去了，由我负责汇报。我刚来不久，对情况不太了解，就随便汇报几句吧。汇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更谈不上好的经验做法。宋常委看出他没有半点准备，只是马虎应付。

宋领导表情严肃，他盯着刚汇报完的陈副局长，“你既然随便汇报几句，我也随便批评几句。”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多年来都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你们呢？把精神文明建设抛到脑后……”宋领导用手指敲着桌面，又提到政治层面，“忽视精神文明建设是会出问题的……”

陈副局长低着头，不敢正视宋领导的目光，心里暗暗叫冤，干嘛拿我出气，小题大做！

这些日子，陈副局长一直觉得不爽，心里像有块大石压着，沉沉的，无端端被领导开了“新官史”。下午下班前，朋友打来电话请吃饭，“随便。”他正感到郁闷无处发泄。

席间，朋友问饮不饮酒？大家都望着他。“随便。”陈前随口道，心想，借酒消愁吧。

朋友扬手招呼服务员拿酒。陈前比往日多饮了几杯。“送送你吧。”朋友关切地说。陈前摆摆手说未醉，不麻烦老兄了。陈前回家路上醉驾撞伤路人，最后，赔钱不足算，不进去蹲了十几天。

陈前出来那天，朋友来接他。自然要到酒店“洗尘”，可谁也不敢提喝酒的事。散席时，朋友说，找个地方桑拿洗洗晦气吧？

“随便。”陈前忽然想起在里头的难受，抬起手臂，用鼻子嗅嗅衣袖。

夜总会，霓虹闪烁。大堂里站着两排穿着开放的浓妆艳女。陈前走进房间，一股特别的气味涌入鼻孔，他渐渐有点昏昏然……陈前刚桑拿完，一位年轻女子敲门而入，“领导，按摩吧。”她眨眨睫毛，眼睛放电。“随便。”陈前知道异性按摩是违纪的，但他此刻有些难控制，年轻女子的技法不错……

“咚，咚……”一阵急促捶门声后，门被撞开，两人惊慌失措，样子狼狈……一位带队“扫黄”的警官说，罚款，并通知你单位和家属。“随便。”陈前声音颤抖……“随便？”警官提高八度。“随便罚，随便罚……通知……就不必……”陈前语无伦次。最终他被罚了八千私了。

那晚，有人上门，来人自称姓关，说要向领导汇报工作。寒暄了几句后，他压低声说，有件事想拜托你，不是说下周招标么……陈前明白了，他是为了局里的一项工程。“你看，能不能在内部配合一下？”关先生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鼓胀胀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竞标材料放这儿，你先看看。”

“随便。”陈前知道袋里并不是材料这么简单。

关老板最终拿到该项工程。谁知，施工中发生坍塌伤亡事故。经调查核实，属典型“豆腐渣”工程。事情自然牵扯到陈前身上，他涉嫌受贿、渎职，被纪委“双规”。

“组织正式对你审查。”纪委同志严肃地说。

“随便。”陈前神情沮丧。

“随便！随便！”纪委同志有些愤怒，“有的事情是绝不能随随便便的。”

最终，陈前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走入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