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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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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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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两题

                        小说两题

 

 

食土人

              1  

                           

    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我走在隆冬时节的旷野深处,那是个黄昏。牙巴骨冻得直打哆嗦。北风呼啸着,雪花打在脸上,像被鞭子抽打一样疼痛。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荒芜的野地里,偶尔听到猫头鹰的哭笑声。雪野深处,两只雪白的兔子,在雪地上打滚,追逐,做爱。我抓起一把雪,捏成团,向它们俩扔去,它俩像秃鹰一样迅捷地离去,像一阵风,跑得无影无踪。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饿得前胸贴着后胸,我抓起一把雪吃了起来,雪在嘴里有凉变热,嘴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我感到久违的幸福感。我不敢停下来,怕走着走着停下来,睡着了,再也起不来。我像狗一样,弓起腰,贴着地,飞行。我感到了飞行的快感,甜蜜,羞涩。好像一群精子狂舞乱魔一样,张牙舞爪。

  我快活得如同水蜻蜓一样,飞翔在河水之上,追寻着另一只水蜻蜓,交尾,或者旅行。飞到东,飞到西。

   黄昏,终于到达了一个庄子。庄子好像没有人烟,只有野物在走动。在一个废弃的屋子里,我看到了他。胡子拉碴,眼里散发着忧郁的神情。他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寻找你很久了。我看到他一张三个腿的小木桌上,放着一盘一盘的土,好像还带着雪,冻土。

他说;你几天没吃饭了?饿了吧?我说: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了?他连眼皮也没抬,就大口大口地吃起土来。我惊得几乎大叫起来。我说;你就吃这种东西?压饿吗?他说;不吃,反正不能吃你啊。我恐惧地点点头。我看了一眼他。他已经皮包着骨头,两个眼窝深陷着。他突然给我说:你娘出外寻找嚼谷,走了三天,至今没有回来。我生气地说:你不也出去找找,把她找回来。他说:天,这么大,去哪里找?如同大海捞针。难啊。我说:你就是不想找,想丢掉我母亲。他突然呜呜哭了起来。捂着脸。他说:“我是一个落魄者,也是生活中的一个失败者。不是我抛弃了你娘,是你娘不要我们了。我心里愤愤不平,心里说:说给你是我们?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你是你,我是我。我突然说:是你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自命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他突然不再说话,孤独地将头插在裤腰里,也许是他感觉到寒冷,也许是他对孤独的对抗。

 

  2

 

  我幻想着对那个女人热辣辣的欲望。她活在我的心灵里,夜晚,白茫茫的大地一片干净,冷寂。星空深邃辽远。星星比平时突然多了起来,半个月亮挂在瓦那山上。好像点着一个煤油灯,豆大的光芒依然闪烁着滩羊的光芒。我在雪夜里,心里默默叨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突然,一颗贼星快速地消逝,只是我一眨眼的功夫。我感觉,那个女人,就是那个贼星。那个女人就是贼。她偷走了我纯洁和童贞。那是个夏日黄昏的海边,我一人走在海滩上。静静地等待月亮升起来。升在海平面上。我对着月亮好像在意淫。我看到了那个女人。也是一个人。天,渐渐地暗下来,海,也显得深不可测起来,模模糊糊。我躺在沙窝里,身上盖上了沙子,我的老二,突然膨胀起来。好像巨大的阳具长到可以和海天相接。

  起风了,海上。远处的瓦那海上,星光闪闪,我知道那是悬浮在空中的石头反射的太阳的光。我突然感觉那个女人是不是来自星星上。在我的内心里,我把她当成来自星星上的人。她会给我带来好运的。

  我躺在沙滩上,那个女人像一股风一样袭击了我。她将自己巨大的身体赤裸着一下子浮在我身上。我听到了冰层崩塌的声音。好像我的身子一下子找到了海的沿岸。我感觉到了飞翔的快乐。她呻吟着,嘴里说,我醉了。我醉了。我感觉她说的不是真心话。糊里糊涂中,我感觉我被海水淹没。飞啊,飞,飞了起来。飞扬的感觉真好,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不知道什么忧伤?什么是绝望?什么是孤独?

 

                      3

 

  梦幻中,我突然听到了他咀嚼土物的声音。他说:“你知道想女人了?我害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你到了青春期了。我不知道什么是青春期。他说:你跑马了?我说:马,怎么跑?这时我想起那年割麦子后的情形。晚上,大麦场,灯火辉煌。 打麦机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我们将一个一个的麦个子,塞在打麦机的口里。麦粒子会从地面掉下来,麦秆会甩出去老远。我躺在麦秸垛里,幻想着什么。猩红色的月亮挂在瓦那山的半腰上,星星低垂着,眨着狡黠的眼睛。我的眼睛锁定了一个小女孩,她个头不高。她把一个一个的麦个子塞进打麦机的嘴里。她的脸上满是黑黑的汗水,头发打湿了衣襟。幼小的身影,晃荡在打麦场上。看到她小小的身影,我膨胀的心突然冷了下来。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泪水流了下来。没有人知道我在夏夜里为什么哭泣,为谁流泪。我也感到一阵庆幸,我找回了做人的感觉。

 

4

 

  屋外的风呜呜地刮着,我饿得不行。他拿出一块冻芋头,递给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一块芋头了。你吃吧,吃了。你好有劲。你走吧。走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了。我接过那块流着水的带着皮的冻芋头,我大声哭泣。这一小块小小的芋头,就是一个温暖的家。这一小块小小的芋头,就是一个念想。我扔掉那块冻芋头,义无反顾地走了。他突然追上我说:你娘得了瘟疫了,她怕连累我们,走向了荒野深处。我听后,咆哮着,撕扯着他。你不告诉我世界的真相。你不告诉我生活的真相。人活着,就是历经苦难。人活着,就是活着的鬼。人活着,生病了,就是病鬼。人死了,就是死鬼。我胡言乱语着,呓语着。

他把那块冻芋头拾了回来。在床的下面,找出一盒打火匣。将一堆柴火燃了起来。一开始,擦了一根不着。又擦了一根,还是不着。到了第三根,火柴终于在暗夜里燃烧起来。火。火。火。燃了起来。激情四溢的活燃烧起来。多么久违的温暖,有了火,才有家的味道。他讲那块冻芋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柴火里。不一会,我就闻到了芋头的香气。我感到胃里正在挣扎着。我吃着那块香喷喷的冻芋头,虽然芋头有点硬,还散发着一股酒井的苦涩。幸福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我说;我想去寻找妈妈?他说:她也许早已离开了人世。窗外,雪又大了起来,像棉花一样,大块大块地落下来。远处的瓦那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像戴了一个孝帽子。又像娘在哺乳期的乳房。

 

 

                  月光下的银杏叶

 

      初冬时节,瓦那小学里那棵银杏树开始落叶。金黄色的落叶好像围了一个圆圈。大圆套小圆,甚是好看。那天早晨,飘着初冬时节的一场小雨。地上湿漉漉的,一切都充满了诗意。凉爽的风,给人一种服服帖帖的感觉。但对于一个叫文湖的人来说,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文湖从梦境中醒来时,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快感。他和学校的一个女老师搞在了一起,刚得手,刚刚开始亲吻,抚摸。突然听到妻子大声地喊着,文湖,下雨了,快把院子里的衣服拾回来。他不想再动弹,他不想把梦里的好事打断,他还想和那位女老师继续下去。醒来时,他还能感觉到那位女老师嘴里的甜蜜,麻,酥。

   这天是星期一的早晨,是升国旗的日子。文湖和那位女老师一起站在银杏树下。金黄色的落叶,落在那位女老师的头发上,好像闪闪发光。文湖,似乎闻到了那位女老师头发上的香味。他不敢看那位女老师一眼,怕她一眼看穿昨晚在梦中发生的事情。那位女老师,好像也很羞涩的样子,扭捏着站在银杏树下,不自在。好像在她的梦里,他俩真的亲嘴了似的。

 文湖是个代课教师,教三到六年级的作文课。他已经人到中年,生活还没有着落。他是在一个校区当门卫时,被校长发现的,聘请到学校来教文学课的。负责学校的新闻报道和文学社的工作。

  这天,刚上课。文湖被叫到校长室。校长说,听人说,你被派出所要带走。文湖懵了,瓷了,像个傻吊一样。他说,校长你放心,请你相信我的人格。校长说,那家人已经报案了,你等待着政府的处理吧。

  文湖这才想起,上次和几个学生去瓦那湖采风时的情景。一个女孩在湖边洗手时,突然看到一棵欧洲睡莲,巨大,绚烂,蓬勃。她想采摘到那棵莲花,差点滑到水里。那女孩刚滑到水里时,就不见了踪影。文湖慌了,连衣服也未脱,就跳进了水里。小女孩的妈妈也接着跳进了湖里。在水中,文狐一首托着那个女孩,一手托着那个女孩的妈妈。他感受到了一边乳房的饱满,巨大,柔软。一边乳房的幼小,结实。在水中,他奇异地感受到了他下身的变化。倔强,执着。在水中,他感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抓住他生殖器的感觉,神秘而恐惧。在水中,他伸进那个小女孩妈妈的怀里,抓到了那个肥大的乳房。在水中,他碰到了那个小女孩微小的乳头。文湖在梦遗中,将那个女孩拉上了岸,也将小女孩的妈妈拉上岸。可那小女孩已经没有了呼吸。文湖二话没说,就嘴对嘴地进行人工呼吸。不一会,女孩嘴里吐出水来,大声地咳嗦着,当时那位女孩就吓懵了。有的同学用手机还录了像。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外几个学生的家长,他们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文湖被带到了派出所。他被隔离审查。民警多次诱导他说出对那个女孩进行性侵的事情。文湖愤怒了,拍着派出所的桌子,大叫。我作为一名教师,最起码的人格都有吧。你可以调查和我们一块去采风的家长。他们可以为作证。

 两天两夜过去了,文湖回到了学校。那位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妈妈来到了学校,经过派出所和学校的多方交涉,文湖才得以被洗清。文湖一下子瘦下去好几斤。他感觉到生活的无奈,绝望,甚至是荒诞。

   文湖被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接到一个小别墅里。那个小女孩的妈妈说,文湖老师,太对不起了,让你受了委屈。你先在这里住几天,我给你接风洗尘。文湖说,不用了,只要你们相信我。我是为救你女儿才和你女儿接吻的。晚饭后,文湖被安排到了一个游泳池旁边。透过窗花,那个小女孩看到了她妈妈和文湖老师在水中一起做爱的情景。那小女孩尖叫了起来。同时,也嫉妒起来。那个小女孩掩藏在窗帘后边,恐惧地不敢声张。隐隐约约的暮色中,她看到母亲和文湖老师像两只肥硕的鱼,在水中媾和。他俩在水中,一上一下,纷飞。乱窜。文湖奇异地感觉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妈妈的吸力。文湖,好像被那个小女孩妈妈的性器所吸。那个小女好的妈妈,像一个大的漩涡,将他悬在里面。

  文湖在呻吟中,突然喊出了那个小女孩的学名。她妈妈有点生气,愤怒。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放开了文湖的拉扯。

  月光下,文湖一人悄悄地来到银杏树下。黄色的落叶,在空中旋转着。不时,会有一片,或者两片树叶,从树上落下来。文湖不安地走在校园里。这时,他发现那位梦中出现的那位女老师也在散步。文湖不敢和那位女老师打招呼。在他的内心里,他是不敢轻易触碰她的。那位女老师好像一位天使一样引领着文湖走向那位女老师的单身宿舍。那位女老师,上来就说,文湖老师,我知道你的为人,你是清白的。你是个好人。我连忙说,你也是个好人,能理解我的处境。 我也不容易,还得为生存而战。我只是过日子。你们是日子过。不一样的,你们是体制以内的。我是临时工。那位女老师说,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人。不是神。都有情感和肉欲。文湖说,你们是上等人。我是底层人。我的生存是卑微的,没有地位的。而你们是伟大的,高尚的。那位女老师说,哪里啊?文湖老师。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文湖说,不一样的。那位女老师说,文湖老师,我早就喜欢上你了。文湖吃了一惊,不可能的,我没有地位,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你怎么会喜欢上我。我只是个鳏夫。那位女老师说,我也离异多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文湖有点像做梦一样,感觉不是真的。那位女老师,像个女妖一样,向文湖扑来。文湖多年积压的情愫突然爆发出来。文湖想愤怒的狮子突然醒来一样,迅捷地将那位女老师压在胯下。那位女老师呻吟的声音,好像夜猫叫春一样,让人心里感到一丝荒凉。当文湖和那位女老师二而为一的时候,那位小女孩的妈妈突然敲响了那位女老师的门。两个女人打在了一起。

  这件事发生后,文湖在学校的名声也不好起来。不久离开学校到外地谋生。多年以后文湖才知道,告他去派出所的人和告密他和女老师鬼混的事,竟然是那个小女孩。因为那个小女孩,那天,是故意掉到水里去的,因为她小小的年纪就爱上了自己的老师。这是文湖到死也不会想到的事情。那晚,小女孩也在银杏下散步,她窥视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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