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瓦那半岛,临近瓦那海附近的一个渔村里,有一个老人,我见过他。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他的右手的半臂长着鱼鳞斑,好像一个鱼人身上的的鱼鳞还未褪去,有人说他的前世是一只鱼。他是我们渔村里唯一的一个能和鱼说话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能听懂鱼话的人。
有一次,我跟这位老人去海里打鱼。走到深海里,我坐在船帮上,突然看见一只鱼,鱼头露出水面,鱼嘴一张一合的,似乎要跟人说话似的。这位老人,让我进到船舱里,我悄悄地蹲在船舱里,偷偷地听这位老人和鱼说话。老人的脸上,一会充满了喜悦,一会脸上又有了乌云。我吓得在船舱里不敢大声呼吸,唯恐出现什么不测甚至是灾难。这个人的嘴,也一张一合的,好像在念什么咒语似的。鱼的嘴也在一张一合。有时,我还能听到鱼在海面上翻动浪花的声音。回到岸边的时候,天上的月光明晃晃的,没有一丝风,老人也打到了不少的鱼。老人打鱼从不贪婪,只够生活用钱就可以。
当天晚上他说出了一个秘密,明天远海会有大风暴,不要在去打鱼了。可眼下正是渔汛期,有经验的鱼把头就相信了,还给老人送来了好烟好酒,还陪着老人喝一杯,说说家常话和海里的事情。有的说,有时候会梦到一场大风暴,海水灌满了船舱,眼看就要沉船,一只鱼就会赶来帮忙,托着船行走。偏偏有人不信这个邪,真的去了远海,那只船上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回到岸边哭声连天,后悔不跌。
多年以后,我已经远走他乡,去了内地求学。常常在梦境里,会回忆起在海上跟着老人出海打渔的情景。海上的日出,多么的辉煌啊,红色的,猩红的,粉红色的阳光照耀在海面。
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让我最激动的是,太阳从海平面跃起的那一刻,简直让我颤栗,好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海上的明月,有时候是满月,圆圆的,像太阳,红红的。有时候是残月,月牙儿,弯弯的,像眉毛,似镰刀。
这个老人,就是我的爷爷。可我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依然会记起他的音容笑貌。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在我们瓦那半岛的渔村里,再也没有人会听懂鱼说的话。
我认为,爷爷是孤独的一个人,和他说话的鱼也是一个孤独的鱼。有一天晚上,有一只鱼来到我的梦里,和我说话。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鱼儿把我领进一个鱼的宫殿里,一只大鱼长着胡须,坐在最中间的桌子上,像个老人,两列站立了鱼人,像卫兵一样。那只大鱼,和我谈了很多话,有鱼的抗议,有鱼的谶语。
其实,离开海水多年,在陆地生活,我也是一只孤独的人,也是一只孤独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