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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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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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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婆


                    作者:冰耘


  巷尾村要数最出名的人,既不是村支书大头也不算接生婆九姨,更谈不上那个在上海开电玩城赚了几串碎花银就整天腆着个气球肚子、叼着软中华从村东头踱到西头的二斤子。

  那是谁呢?就是那个半聋半哑,半梦半醒,人称哑婆的柳金香。

  哑婆今年八十有九,年纪在她上头的除了大头的爷爷比她大月份,恐怕就无二了。

  长老兼元老级的哑婆,并非因为年纪高高在上、老态龙钟而得名。

  想当初,抱到村里来做童养媳,病得像一吊钱,全身长满了带水泡伴脓血的疙瘩毒疹,村里人都说这姑娘肯定得了“麻风疮”,叫东家赶紧扔了,东家抛了两回见其哭得厉害,又不忍心而捡了回来,后来抓了几把土郎中开的草药,她竟然奇迹般好了,遗憾的是,却落下了“半聋半哑”和满身痂痕的根。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对柳金香来说,好像这辈子也没享过福啊:最苦的三年自然灾害和后来发生的旱涝、火灾、泥石流以及地震等什么苦难都被她一一扛过去了,苦对其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流一滴泪,这让村里人刮目相看。

  而让村里人耿耿于怀的是,她实在太抠门了,抠得村大家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方圆十里没有谁不知道她是一个名副其实铁公鸡式的“铁娘子”。

  锅子里的一粒米她要放一把缸的水,碗里的一滴油她会用开水冲几下再舔了又舔,村里分什么东西她都夹把秤,菜地里的一根草她都要拔回家当柴烧,如果村里哪家办红白喜事,从没见过她拔过一根毛……

  村里还有人传言她闭上眼做梦都是一些抠门的梦,打呼噜时眼睛都是半闭半开,谁要从她家拿走什么东西,她立马就醒,连苍蝇飞进屋“行窃”,她都能明察秋毫,冷不丁就会被她一巴掌拍死,然后把苍蝇撇成两截喂鸡又喂鸭。

  传归传,久而久之,村里人也并不介意,她抠门的习惯总会让村里人茶余饭后当笑谈,说她装聋作哑也行,说她吝啬也罢,反正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当回事。

  柳金香名义上戴了个“童养媳”的帽子,其实,孤孤单单了一辈子,论啥没啥,说话不是咿咿呀呀就有时结结巴巴,皮肤上结痂就像长瘤子的槐树蔸,虽然身体以后没啥病,但谁会娶一个“千疮百孔”的丑女人做媳妇呢。

  后来,被好心的邻居左劝右劝,尤其是经不住九姨的软磨硬泡,她终于下狠心在村医务室旁边捡了一个女婴来抱养,她知道,给人家养女儿,对一个并不富余的中年农村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再后来,女儿好不容易考进了城,她生死要把娘接到城里去,哑婆死活不肯。

  懂事的女儿,三头两头往村里来看娘,顺便扯些她亲手种的天然蔬菜带回城,有时还送送人。

  新冠肺炎全国蔓延以来,城乡都封闭起来,按理说城里什么都不缺,菜市场半开半封闭的状态,让有的蔬菜涨得比肉都贵,这把哑婆给吓坏了。

  她连续好几天也没见女儿的影子,她根本不知道女儿住哪条街哪个小区,她好想搭乘公交车给女儿送菜去,可是恨自己耳闭嘴笨,唯恐找不到北。

  这段日子,她每天倚靠在屋檐下或房门前,坐立不安的时候就踮起脚朝村口远望,希望女儿的影子跳出来,可是每每等到日暮西山也不曾看见女儿那辆橘红色小车。

  哑婆发现,村子里通向外面的路全部都封堵了,过年这段期间,村里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寂静,有时看到大头带着几个村干部在村前村后晃来晃去,有时候看到他们忙着在托运货物,而连九姨、二斤子平时拉风显摆的人几乎都销声匿迹了。

  哑婆想出来打探个究竟,几次都被大头顶回去了:柳婆婆,我们在忙筹集救灾物质,你老千万别在这时候给我添乱啊——

  第二天,正当大头一伙人在往村口一辆大货车上搬运蔬菜的时候,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向村口蹒跚走来,看得出,她背上一大捆红白萝卜卷心菜啥的把她本来驼背的腰压弯了许多。

  柳婆婆,你是想搭便车送给你干女儿去的吧,来,我帮你一下。正当大头想接过哑婆背上那捆用保鲜袋包装得整整齐齐蔬菜的时候,却发现她猛烈的摇头,经过吃力的交涉,大头才弄明白哑婆的心思。

  从此,隔三岔五,哑婆会准时来到村口等大头接过她背上的大捆新鲜蔬菜,就是刮风下雨,飘起雪花,她都没停歇过——

  大头书记看到老人辛苦,每次都要给她点报酬,都被她“愤怒”地硬塞着回去,后来村里人知道这个事后,只见村民园子里的菜都越来越稀疏,而村支书大头多加的一辆运往武汉的大货车满载的新鲜蔬菜却越堆越高。

  看得出,每回哑婆柳金香那双小脚也越来越有劲、走起路来愈来愈匆忙,像赶集似的——


(温馨提示:冰耘原创,请勿对号入住,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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