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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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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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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妇

                              泼  妇

 

  十里八乡没有谁不知道袁根子这个人,倒不是他大富大贵,他就靠“赌”起家,人称赌崽子。

  如果追根溯源的话,赌崽子的父亲、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以赌为生,比起赌王何鸿燊的历史渊源还要早好几代哩。

  根子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因一场车祸而走,他为子承“父业”,也算是拼尽全力,打小就跟在爷爷、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荒废学业不说,光田地里的草年年长得比人要高呢,去他家里的青石板路被人踩得刀削般光滑,桌子、凳子、椅子全磨得溜光,酷似古玩里的一道道“贼光”。

  但,根子的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整个石眼村就数他家最热闹,尤其到了农闲或逢年过节,一幢两层楼房上上下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小孩丢掉课本,老人吧啦着烟斗都会来看热闹。

  乡派出所民警来过几次了,但每一次都是“马后炮”。据说所里有他的内线,一有风吹草动,根子早已布局完毕,等民警一到不是人去楼空,就是一些被他请来的老太太、老公公围在他屋里自娱自乐打打纸牌啥的,让民警一无所获而“哭笑不得”。

  随着年龄增长,他胆子越做越大,因为他拿出了祖辈们的“杀手锏”,尽管换了几任所长,但每一任都被他搞得云里雾里,最后不得不与其称兄道弟,所以侥幸地保住了祖传的这“一亩三分地”。

  等到根子二十好几的时候,娶了个媳妇叫柳翠,柳翠实在忍受不了家里乌烟瘴气,无论根子左哄右劝,本来就有点哮喘的柳翠唯恐雪上加霜,天天咒天骂地,气得根子怒火中烧:滚,泼妇!结婚不到半年柳翠就跟同村一小伙“裸奔”了。

  第二任妻子冬瓜婆,已过而立之年的根子终于瞄准了这位“志同道合”的女人,她三天两头来根子家,先是凑凑热闹,再是跃跃欲试,后来干脆成了“主力队员”,再后来冬瓜婆输得屁滚尿流,乖乖就擒之后被其“缴枪不杀”,不但不需还放贷东家的债,反而成了根子信手拈来的“上门老婆”。可是,好景不长,这个颇有心计的离异女人十分强悍,仗着自己腰圆膀粗块头大,常常跟根子为分账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几次大打出手,把根子抓得头破血出,没脸见人,根子忍无可忍不得不一脚把冬瓜婆踹出了家门,临走时,根子没有忘记狠狠地补上那句骂女人惯用的毒语:泼妇婆,滚!

  从此,根子发誓不想再找伴了。因为,在他眼里,女人不辣即泼,温柔的女人凤毛麟角。

  来他家玩的人,都知道根子这人仗义、率直外加圆滑,大家也知道到他家里来玩,明摆着钱迟早都会进他的兜,但牌友、赌友甚至看客都愿往他家里挤,不仅觉得现在农村闲着无聊,赌博很刺激很过瘾,也觉得他八面玲珑,不需为安全担忧,还可以在根子家吃到免费餐食,有时还会交上五湖四海的朋友,说不定哪天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商机,所以,来他家玩的大大小小老板不少,诸如挖沙的、跑船的、开矿的云云,就连收废品的都喜欢往赌崽子家里钻。

  隔壁村有一位叫猫仔的,算得上根子家的“VIP”了,鬼精的一个人,乡里的田园化开发几乎被其垄断。

  猫仔嗜赌成性,每次来玩,身边总会拎着个小妞,小姑娘叫荷子,荷子每次看到猫仔赢钱了,就会拉起他的手:老爸,快走,快走吧。

  这个无父无母的荷子,被猫崽从乡卫生院门口捡来收留后就一直跟随其身边好几年了,慢慢长成了大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身农村少女纯朴打扮,看上去有些腼腆,俨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完全是那种人见人爱的样子。

  而根子已年近半百,钱也赚得盆满钵满,来他家玩牌的人每天照样塞得撑破屋顶。久而久之,根子有时也会对荷子瞟上几眼,尤其人流散尽的时候,楼房空荡荡的,不免横生几分孤独,尤其夜深人静荷子那呼之欲出的坚挺胸脯总让其浮想联翩。很多牌友都劝他还是要找个“当家的”,至少可以打理屋子、洗洗刷刷的,老了还有个依靠,尤其是生个儿子“好接班”。

  根子开始表面上总是“去去去”地婉拒,后来禁不住猫仔连番“唆使”,终于再一次微微拧开了情感的阀门。

  荷子,显然成了袁根子唯一的首选,哪怕荷子喊自己叫“大伯”也毫不顾忌,荷子呢,在干爸的再三撮掇和诱逼下,不得不委曲求全。

  从此,老牛吃嫩草的根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逗荷子开心,连“开楼”都没心事,“抽水”的事都让猫仔帮掌管,乐得他不要不要的。

  根子觉得自己风蚀残年之时还能摘到“黄花一朵”,真的是上天赐的福份。他对猫仔一边感恩戴德,一边对荷子百倍呵护。

荷子不久就有了身孕,根子更是感激涕零,飘飘欲仙。荷子怀孕以后,多次劝说根子洗手不干,要么干脆把“家业”让给干爸猫仔算了,两口子好搬到城里去过清闲日子。而根子生死不肯,心想:我家世世代代传下的江山祖业就这样拱手送人的话,哪怕猫仔是我红娘恩人,也对不起自己列祖列宗啊,再说孩子以后大了,也得子承父业嘛,再说——

  根子根本听不进去,每天看到哗啦啦的银子进账,总有千万般不舍。

  而荷子每天就像黄蜂一样嗡嗡地在他耳边“骚扰”,吵得他心烦意乱,如果不是荷子身怀六甲,他那铁巴掌早伸过去了。

  荷子眼看着自己肚子越来越鼓胀,还要忍受烟熏火燎,唯恐对孕儿会有很大影响,再说干爸那边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她别无选择。

  那天,她借着争吵,一改往日的温顺,从缸子里舀了一盆满水,对着那张人气最旺的“八仙桌”就是哗啦一顿猛泼,把全桌的人浇成了“落汤鸡”,众人不欢而散。

  没过几天,这些生性好赌的人又厚着脸皮在赌楼聚集,荷子看着这些狗改不了吃屎的人就火冒三丈,也没多想顺手把尿盆里的尿一股脑泼了过去,浇得满屋子臊气冲天,大家在怨愤之中做“鸟兽散”。

  谁都没有想到根子一向温顺的媳妇竟然会接连干出如此不近人情的事,说她“装疯卖傻”、“钱多撒野”“趁机封楼走人”什么的都有。

  而根子央求荷子积积德,别再撒泼了,否则人脉钱脉全给泼没了。荷子怒气难填,质问根子:你要票子还是孩子?你到底想不想续你家的烟火?要不明天我就去堕胎——根子吓得无语了,心里直嘀咕:我找的老婆怎么啦?难道倒十八辈子霉了?

  果不其然,好戏还在后头。那天,荷子就要临产了,而根子跑到外面收赌债“高利贷”整日未归,荷子又气又急而大哭起来。当看到满楼又被根子纠集而来赌得天昏地暗的人群,烟雾、汗臭、酒味、叫喊声等掺杂在一起,迫使荷子脾气引爆到了极点。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顾肚里孩子在挣扎着要出世,于是从粪池里舀出了一大勺大粪,冷不丁对着堂屋就是一顿泼洒,这一泼,把满屋的人泼得脏不拉几,一个个尴尬不堪、骂骂咧咧,呕的呕吐的吐,逃的逃散的散,转瞬间,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势。

  荷子心想,不来点狠心,“斩草除根”,这个家再这样下去就没得救了。

  等根子沮丧回到家,看到粪便满地,臭气熏天,又羞又恼。荷子由于过度刺激,导致急性流产,昏倒在床边,赌崽子见状趴在地上嚎啕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命根子啊……

  荷子,从此在石眼村乃至全乡落下了“泼妇”的骂名,而她的干爸猫仔,却在一旁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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