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北大

                          清华北大

  一旦进入梅雨时节，意味着高考生即将进入决胜阶段。

  这不，今天雨下得更是有恃无恐，把老张的电动车吹得七扭八拐，他生怕孙子豪强迟到，一鼓作气拉到中学门口，老骨头差点散架。

  未等孙子跳下车，老张就听校墙内传出阵阵口号伴随着唰唰的雨声席卷而来：左脚清华，右脚北大，清华北大，统统拿下……

  高考临近的钟声敲得豪强脑壳有些发麻，几次发高烧都强撑了过来，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照料自己的唯有爷爷。

  豪强本来在班上数一数二，可是，每次高喊口号后，紧张情绪就会加剧，成绩就像这雨季一样时而漂浮不定，令老张忧心忡忡。

  他正要踏进校门，突然被老张一把拽住了，豪强不解地望着老张：爷爷，干嘛啊？我都已经迟到了，再不归队，就得挨班主任批了。

  别，别急。老张毕竟当过兵的人，他一听这口号就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二次上自卫还击战场高喊“自卫反击，卫国保家，谅山老山，统统拿下”的铿锵口号，那霸气程度简直震撼整个前线山脉。但转念一想，那毕竟是杀敌战场啊，而今天学生有必要那样喊吗？再说——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只听班主任方老师从围墙一角直喊，声音完全盖过了这阵雷鸣：张豪强，你想不想考清华北大啊？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呀？

  老师，我马上到！豪强一把甩开爷爷的手准备跑进去，可是又被老张一把拉了回来：孙子诶，这样喊要不得哦，如果没考上，那太丢人现眼了。

  我同学，包括同年级，甚至全校的，天天都这样喊有什么啊，再说班主任说了，哪怕成绩倒数的也要喊，不喊的人，毕业评比要扣分，影响毕业啦。豪强显然急眼了。

  孙子，不是不让你喊，爷爷总觉得你们学校有点——

  未等老张把“过头”两字吐出来，雨缝里突然出现校长模样的身影，他正朝校门这边急急赶来，旁边方老师帮其打着一把花伞。老张一看那张筛子脸，一眼就认出老战友肖大炮，部队时战友都叫他枭哥，因为他不爱读书，但胆大，最擅长就是打架，那时家里又穷，父母管不住他，就把他送进军营了，但一上战场这家伙就跟一头凶猛的狮子一样，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脸被榴弹炮多次打成筛子而从不畏惧退缩，令战友们刮目相看。

  这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不到枭哥竟然当上了县重点中学的校长了。

  正当老张陷入回忆之中的时候，肖校长穿过电动校门已走到老张的跟前了，未等老张寒暄，就开门见山起来：老战友，今非昔比啊。我知道你天天接送孙子，这么大年纪不容易，清华也好北大也罢，一旦考上你我多荣光啊。现在学生不注入一点我们当兵时的“猛劲”可不行啊，这口号就是我模仿当时我们上前线口号改编出来的，你听听，多响亮多带劲多嗨啊——

  自从我当上校长，发动同学们喊起这“灵魂”口号以来，大学录取率一年年节节攀升哇——

  老张用干咳打断了校长的炫耀，皮笑肉不笑回敬着：那倒是，我就是怕我孙子吃不——消啊。

  哎呀，老战友哇，做学生没有压力哪有动力呢？十年寒窗苦，换来一生荣嘛。肖校长转身拍了拍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豪强的肩膀：贤孙啊，一看你就是清华北大的料，你要大胆拿出当年你爷爷和我杀敌的本领和勇气来嘛，清华北大，喊是这么喊，万一不行上个985、211啥的，也为学校为你长辈、为我为你、为大家争了光啊：好同学，赶紧归队去吧——

  方老师趁机一把把豪强拉走了，他们边走边对着话——

  老师，我有些头晕。

  头晕也要坚持喊一会儿呀，否则老师就要被扣奖金了……

  未等老张缓过神来，这时，一辆小车嘎然停在了校门口，原来县教育局李局长又冒雨指导工作来了，肖校长立马笑迎了过去。

  老张看到局长对着自己的战友就是一顿指手划脚，且隐约听到局长在为校长下最后“战书”：口号都快喊破嗓子了，也喊好几年了，今年清华北大能有零的突破吗？我都被县长、县委书记批了好几回了，不然，我就会被——

  好！好！一定！一定——

  不好啦，校长，有人晕倒了。墙内突然传出了呼喊声。校长惊愕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叫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局长马上过去检查。

  雨，并没有停歇，校园内外都灌满了水，好像哪根管道堵塞了。

  老张硬着头皮，装着什么都没听见，无奈地摇了摇头，顶着大雨，悻悻骑上电动车回家，耳边仍然响起那好像打了鸡血似的震耳欲聋声：清华北大，统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