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莫默故意把胡须蓄得老长，一袭唐装，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两手反在后背，牵着一条拉布拉多，每天都会到家附近的古玩市场转悠，一般也不搭讪，也不轻易买卖，一副纯粹来消遣的样子。

  店铺老板还是地摊主看到他来到跟前，都会主动给他点头、递烟倒茶啥的，他最多哼哼唧唧地坐上三两分钟，又接着“巡视”去了。

  这个古玩市场，虽然不是很大，但每天喧嚣泛滥，大声吆喝的、品头论足的、讨价还价的、口吐泡沫星子的人比比皆是，他每天穿行于此，犹如穿行一条深不见底的咆哮河流。他越不哼声，越显庄重、沉稳、老道，越有人对其讳莫如深，抑或尊崇有加。

  俗话说：玩古玩，玩的就是深沉。

  那天腊八黄昏，古玩城快打烊的时候，莫先生正要离开，一个操外地口音的小平头朝他毕恭毕敬走了过来：大爷，我一看你就是老行家，这货咋样？他们都不相信我，我都来好几天了碰了一鼻子灰，如果您老觉得“货硬”，我发誓出血卖给您，您看看喜欢啵？

  莫默其实还不到花甲，但有一副古来稀的老者模样，混迹古玩这些年，自己虽然不算刁钻刻薄，但也算得上老谋深算，古玩水最深谁人不知，能走到如今地步当年也没少交学费啊，在鱼龙混杂的古玩市场，不会玩点“小聪明高智商”的人，成活率极低。老莫一边沉浸在回忆当中，一边被小平头一热乎，脚步自然停了下来，认真瞧了一眼他手上的“元青花”：原来是堆雕釉里红开片的梅花幼瓶啊，他老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验货的全套“家伙”，仔细打量着这件被古玩市场众老板和摊主不屑一顾的“珍宝”，心想，但凡赝品，也是明清时期的高仿，这雕工和包浆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老莫爽快地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多少米？

  小平头暗自窃喜：本来开价五十八万的，看您大爷识货，我就不给您来虚的了，一口价就算八万五吧，我放血给您，无论您老要不要，我明天都要赶回老家，瘫痪的老爸在等我回家过年呢。

  莫默向来不听人讲“故事”也不看当事人模样，只瞧实物，这么多年看走眼的概率几乎为零，他点了点头。其实，老莫这几天对在人流中迂回穿行的小平头觊觎了很长时间。当然，小平头那对骨碌碌转的小鼠眼更不是“老花”，老莫的一举一动早在其窥探之中。

  老莫一把把小平头拉到一边，立马微信转账给了他，小伙子兴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很快消失在暮色中。可是莫先生并没有离开，他故意拿着这难得的“元青花”原地撑得老高端详了很久，狡黠的笑溢于一言不发，连那几根胡须都跟着他的心情随风飘舞起来。

  老莫这表情包，早已被拐角位置的外号称“鬼人精”的古宝斋包财生老板定格在眼里。

  飞快，老莫十八万八转手卖给了包斋主，老包觉得经过老莫的手百分百的硬货，捡了个大漏，还专门请他和拉布拉多吃了一顿人犬共饮的大餐，吃得老莫东倒西歪走回了家。

  第二天，小伙子跳蚤般地赶往了下一个古玩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