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仿佛墨染的半空中,久积的乌云铺满了一整片的天空,已经忽视了艺术性留白的重要性,压得人们都难以喘息。天空正在预演一场暴雨的降临,闷热扑面的路面上,微风阵阵,热浪升腾。
骤降的一场倾盆大雨后,我的内心也终于不再像半空中积聚已久的阴云一般低沉、压抑,而是逐渐变得松弛、轻盈了起来。黄昏时积水的马路上,在街道的一切光影的流动中,倒映着车水马龙。大雨将停,在这细雨意犹未尽的交织里,晚风也逐渐变得凉爽、狂劲,雨点儿则是愈发细微、轻巧。晚风将细雨随意地斜洒在我的背包上,我撑伞走过,在这骤起又骤停的大风里,我无法很好地将雨水完全拒之于雨伞之外。站在这风里,伞已经扭曲了肢体,还在逞强。见状,我索性收伞,冒雨前行,直至公交站台。
天润路旁,公交站台上,我看着一同等公交的乘客、匆匆骑行以维持生计的外卖员,以及一切走在路上,我所见抑或是未见之人,都无不在寂静与喧闹的交织中,黑夜与白昼的对弈中,走独属于自己的路。是啊!独一无二的你我,不都是在走独属于自己的路吗?我们于人群之中擦肩而过,或许不会留下任何回眸与交集的瞬间,又或是我们迎面而过,但如今也已记不清彼此的脸。路上远行客,来去匆匆,你我皆是这烟火人间的匆匆旅者。
P18路公交车很快到站。
公交车上,靠窗而坐,目光呆滞,凝视窗外。紧接着,将一只播放着音乐的耳机塞进耳去,回忆一帧一帧闪过脑海。
雨点儿从高空洒落,砸向大地。窗外的雨线在沉闷至极的空气里穿插而过,划过我的视线,也会有一些恰好砸在车窗上,涂抹着车窗,然后缓缓地聚集,再快速地滑落。仿佛一切都在模糊着我的视线,不止这雨。
一把把沾满了水珠的雨伞,悬在乘客拥挤的公交车内,沾湿了一双又一双的裤腿和鞋子,但我并未听见任何人发出半句怨言。车上正播报着“雪山下的公园城市,烟火里的幸福成都”,想起初来成都时,对这句话的疑惑。后来,亲眼目睹了那高耸的远山,所有的疑惑便都荡然无存了。
在郫县的清晨,在天气和运气兼顾时,是能看见伫立于半空中的雪山的。我曾透过房间的窗,见到过那杜甫诗中“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西岭雪山。回过神来,看车窗外霓虹闪烁,但这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
公交到站。在我下车换乘地铁时,细雨已经将息。它迎面而来,已细如毫毛。
大概只过了三四分钟,我就已走进了地铁站。我走在拥挤的地铁站台上,看人头攒动,犹如流水,滚滚奔腾。
我只等了一轮,便排队挤上了地铁。扫视一圈后,又换了一节车厢,方才寻到一个座位。我看着周围,地铁上的转经轮,并没有像邻座的小孩一般,如一根安静地摇曳在微风中的芦苇一样,左摇右晃着,露出睡眼惺忪之态。它被紧紧地揣在转经老者的手中,只是沉默寡言地旋转着,如时针一般,不紧不慢,每旋转一次就是在为素未谋面的人祈福一次。转经老者的身体虽是颤颤巍巍的,但在他深邃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丝任狂风都扯不断的坚定。他身着藏袍,旁若无人地转着经,在这晚间的地铁上,众人也不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坐下后,我的目光在乘客拥挤的地铁上,只游走了一圈后,便融入了众人,也一同直勾勾地只盯着自己的手机。一站又一站,人声依旧嘈杂,地铁到站时的播报也已播报了一遍又一遍。地铁相遇时,空气被压缩,在隧道里发出爆裂般的刺耳风声。我感觉我的听觉,在此刻由此而忽感衰弱;车厢内的嘈杂,也由此而短暂地消失了。
上车半个小时,地铁终于到站!此时,我回想起转经老者,以及那个邻座的小孩。此时,我再将目光扫向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我随着人群出站后,走在人行道上,细雨已息。我抬头仰望着这夜空,扫视这路灯之上,想象着这街道的边缘,都只有这纯净的黑。路上,所有与我相向而行的车,车灯的光在刺向我的瞬间,都会被调换成近光灯。在这冷寂的雨夜,我的身体虽凉,但内心却涌动着无尽的暖意。
曾经的我,在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就已经渴望来到这座不仅有着悠久历史,还有着强劲的发展趋势的城市。来成都后,我内心的冰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座雪山下的城市的点滴温暖的持续累积,逐渐融化。
没过一会儿,我就到家了。
上楼时,大雨又至,直呼:“真巧!”
拨开窗帘,静看着楼下琳琅满目的火锅店,火锅店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旁,店门口的行人进进出出,各自撑伞走过。仿佛灯光不灭,人流便不息。
走进这闷热的房间里,我感觉到我的心绪异常杂乱。但又在开窗时,冷风涌进吹在我的脸上的瞬间,在我长呼一口气后,所有的烦躁情绪又都融进了这冷风里,快速消散。
入睡前想着,从古蜀王国一路走来,有多少人将青春乃至一生,都献给了这座城?我心中的第二故乡——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