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路,故乡的路,故乡弯弯曲曲的路,我走在故乡的路上。
故乡的路,沿途长满荆棘,途中,只有一处有水解渴,若遇烈日当头,总叫人怨声载道。
离开故乡已好多年了,可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许多路一般崎岖蜿蜒的往事。
浮夸风吹过不久,母亲那浮肿的脸并未掩藏住她那深陷而黯淡的眼睛,她留下“孩子,好好读书,才能离开这穷地方”的话,就到了生者谁也说不清楚的地方去了,生活的艰辛使刚记事的我,过早的履行父亲那无言的教导,过早奔跑在这长满荆棘的山路上,路边的每一颗石子,路边的每一棵荆棘都与我友好相安。
那漫长而又艰难的岁月总算过去了,20世纪70年代末,古老的山寨终于考上了她的第一位大学生,父亲那积攒于内心深处的笑声久久萦绕于我的脑际,回荡于故乡空旷的山谷,那笑声却又渐远渐弱,慢慢消失于故乡的山路。
就要离开这块土地了,我站在村口,那心中仿佛有虫子蠕动,大娘把卖鸡蛋的钱塞进我的手里,大伯把买盐的钱放在我的手里……他们说:“去吧孩子,你是咱们山寨的骄傲。”这时,我的手湿润了,我的心也湿润了。此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到,父老乡亲的叮嘱就是父母的心愿,我手捧父老乡亲的嘱托,深感那颗颗滚落的泪花,似乎在为他们的后生铺一条晶莹的路。那曾赐予我“厚待”的主任也加入了送别的人群,他似乎想说大家都是那个年代的受害者……于是,我面对山寨,面对父老乡亲,只留下眷恋。那曾因考上大学想尽快离开这穷山寨的想法渐渐消失了,那仅有的一点骄傲却于内心深处翻腾起离别故土、告别父老乡亲后的孤独、惆怅与悲哀。
烈日当空,那密织成一道帘子又一道帘子的铺天盖地的蝉声,把整个炎热围得密不透风。我带着妻儿爬涉在回乡的路上,我孩时的顽皮早已被碎石磨掉,被烈日晒掉。爬了好一阵,满头是汗的我们未爬一半,我真有点怨老祖宗不该挑这山寨谋生。妻子默默地注视着小草耷拉着脑袋,是诅咒是埋怨,可能连她自己也一言难尽;孩子闹着要喝水,可随身携带的水壶早已是空空荡荡,我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爬了近一上午,好不容易才到山垭口,对面不远处,便是我那久别的故乡。参差错落的石寨被“凹”字形的群山紧紧护卫着、怀抱着,那小溪宛如一条玉带自上而下地欢腾,似乎有唱不完的歌。碧绿的玉米地里有缨缨的红点缀其间;山风翻卷起绿的微波,那苹果、核桃、葡萄从枝叶间伸出头来,似乎在向我们点头以示欢迎;那大红袍花椒一大遍一大遍和谐地构成了山寨美丽的乐章。这是诗,这是爱,这是难以割舍的情。黄橙橙、金灿灿、绿莹莹、红艳艳,多么真诚地装扮这五彩缤纷的世外桃源,一个真真切切的人间天堂-我那偏远而又亲切的故乡。
一股山风轻轻拂过我的面颊,我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我们快步走向山寨,山妹唱着歌踏过门前的石桥,歌声、笑声与水声交织在一起,合成山寨特有的交响曲,那袅袅炊烟飘来农家山寨特有的芳香,令人心醉,令人神往。
这时,我回转身,山脚下,仿佛有那满载的卡车,正沿着故乡的路延伸、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