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我的心情也猛地放松了下来。再也不用顶着星星起床,戴着华灯回家,夜深人静才能入睡了。原来的时候,身体就像上了发条,每天夜里四点左右一到,我就条件反射地醒了,懵懵懂懂先抓手机看时间,不管还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身体立刻转入备战状态。四点半四点四十前后一定要起来,直奔厨房,开灯开火做饭。一边忙活捅开炉子,添加煤块,让暖气热起来,中间抽空去厕所轻松一下,回来喊大姑娘起床,为她备水,冷饭,开始推出电动车,招呼老婆起床,动员小姑娘起床;骑车送大姑娘去公交站点,看着她上了车后返回,老婆吃晚饭上班走,我伺候小姑娘收拾好,洗脸,吃饭,备水,上学。忙完这些,封好炉子,喂好兔子,正好上班。这是早晨。晚上回来,程序基本倒了个个,又是一通忙活。陪着大姑娘写作业到十点,十点半,我恹恹欲睡,她孜孜不倦,周而复始,月月周周天天,至放假戛然而止。这不,现在两个格格还在梦中神游呢,别说睡到七点,八点,不叫她们起床,十点也起不来,好像干渴裂唇嗓子冒火的旅人行进在空旷无人的沙漠中,逮住了一眼清泉,饮起来没够;干了一天活的农人饥肠辘辘,终于抓起了馒头,就着大葱,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我就不行了。四五十岁的人了,一夜能睡上六七个小时就不错了,多了也睡不着。如同现在的消化系统一样,总是没有年轻人的好,看着好吃好喝的东西,适当的用些就可以了,多了反而伤身体。经过了三天四夜的休整,原先缺的觉终于补回来了,精神也好了。老婆上班去了,孩子还得一段时间起床,我出门活动一下吧。
出了门,不知不觉就往青龙山方向走去。越往那走,车辆越少。人就怪啊,都争着抢着往城市里去,到热闹的地方去,疲了倦了,又想方设法找个背山靠水的地儿,静静地住下来。《围城》里谈到爱情,说爱情是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现在想啊,生活,不也像座围城么?
到了青龙山下,还能看到前几日下的雪没有化完,一片一片的。这地方没有工厂,大片大片的雪就像是谁扯了天上的白云扔在地下。松树的枝丫还是那样奇崛,不惧寒冷地突着刺,像是在和冬天叫板。这比我前天登小福山时强多了。当时西北一望,几个大烟囱直插云天,烟雾滚滚冲上云霄,我本已吟哦在胸的诗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直接胎死腹中。
拾级而上,一边仔细着脚下,一边聆听着鸟鸣。西面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叫,正琢磨着是什么鸟呢,东面又有鸟儿应答呼应。抬头看看,正巧一群鸟儿飞过,留下一道伶俐的倩影。这是因为我的叨扰,惊扰了它们的好梦呢?还是我来到了它们的地盘上,在把我热烈地欢迎?
没辙沟通,相互欣赏吧。我往东一拐,顺着小石头路走去。春夏秋季,这小路两边都是些带花的树,蜜蜂蝴蝶忙的飞来飞去。现在,这些树都脱光了衣服,赤裸着身子,瑟缩在寒风里。然而它们依然挺直腰杆,展示着不屈的风骨。路边的野花不见了,小草们伏在地下做梦。这雨雪的滋润,会使它们在梦中养足精神,来年喷薄而出,报告春的到来。
正想着喷薄呢,转眼就看见了太阳正在喷薄而出。在东方,不知是山,还是天边的云彩,掩映着漏出的几缕霞光。我向前走,它往外冒。看那云山,太阳先给它镶上一道金边,然后画画儿一样一点点涂颜色;涂着涂着不耐烦了,一下子把颜料泼了上去,把边上的楼房顶也沾染上了。大概觉得染的不好看了,太阳一生气,把剩下的颜料全扔了出来。一时间,天空霞光飞溅,把山川都染红了,还溅了我一身!你看,太阳还是个小性子的孩子呢!
再拐了个弯,往山顶上走。上面有个小公园,竹板围成,一个小亭子,可坐可躺。没有人,只有我和我走过踩着雪冰的声音。这天地间就属于我的了么?这鸟儿也属于我的了么?这太阳也属于我的了么?好像这些我都需要,这些我都不能要,也要不了。我只是来看看,“天地一逆旅”,我亦旅行人!我看看就要走的!
往南走就是降阶而行了。虽然是寒冬,由于位于向阳坡,两旁的嫩松依然神采奕奕。葡萄、艾蒿一路排去,静默无声。天地间万物有灵,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儿。这植物也是一样的。我行走在这小道上,倾听着它们的呼吸,觉得也快和它们融为一体了。
十二生肖的浮雕石像就镶嵌在前面的小道上,像是欢迎我的到来,还是期待着我的加入?这才是人与自然对话的窗口呢!那惟妙惟肖的象形字,和十二个比类取像的动物,把人从动物界走出来战天斗地,而又和万物千丝万缕恩怨交织的关系绞合在一起了。
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几乎是边走边想: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寻找风景,寻找那一轮升起的太阳?寻找那一轮升起的月亮?我们停下来,是因为心需要找一个地儿安放,就像睡觉要养足精神,滋润之后,重新行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