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计

已经是深夜了，火光渐渐地暗了下去，终于聊胜于无了。张老汉看着母牛身边的小牛犊，才出生十几天，还禁不住冷风的抚摸，但也闪着懵懂的大眼睛，颇有蓬勃跃动的神情了。它正偎依在妈妈身旁，不停地蹭着老牛的肚皮，时不时地吮一口奶，像个母亲怀里的婴儿。

张老汉拍拍身上的灰尘，费劲地站了起来，像从地上拔起一个木橛子。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正如他和老牛的感情一样紧密。他摸了摸老牛的耳朵，牛角，像抚摸着多年的老朋友，老伙计。老牛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

走出牛棚，满天星光熠熠生辉，亲切地俯视着这个老头。明天一早，还得下河田呢。张老汉踅身抓了一大把豆粕，撒进牛槽，嘟囔了一句：“老伙计，好好吃！我也早点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老汉被哐哐的撞击声震醒了。他迷迷糊糊起来，听到老牛在那边一个劲地叫唤，好像有什么事儿发生，便摸摸索索开了门出来。

怎么这么些烟？哪来的？不好！张老汉打了个激凌，拖沓着鞋子跑向牛棚。

老牛脚底下一堆火，着的正欢！瞪圆了眼珠子的老牛赶走了火旁边的小牛，一面正用力地撞击着牛槽，发出强烈的警报声呢！

张老汉赶紧舀出桶里的水灭火，又跑出去打了满满一桶水回来。看着灰烬都融在水里流淌开来，知道再不能死灰复燃了，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脑袋：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刚才就不仔细看一看呢？

唉！不中用喽！---多亏了懂人性的老伙计，及时通知了我。张老汉抱着老牛的脖子，亲热了一会。像是领到了奖赏，老牛很受用他的抚爱，嘴里哼哼着，蹭着主人的脸，还不停地咀嚼着豆粕。

看看小牛，没事，又跑到妈妈身边撒娇去了。睡意早已跑到天外去了。张老汉坐下来，抽袋烟，看着黑夜渐渐地退去，星星们疲倦地离场，东方一点点露出了鱼肚白，依稀瞧的见街上的行人了。他磕了磕烟袋里的灰，开始做早饭。

吃了饭，整理用具，准备牵牛出来的时候，发觉老牛走起来不自然，有一条腿不太配合。张老汉低下头，逐个扒拉着看，发现四个蹄子上都沾满了灰烬，不过没有事。只是左前腿碰伤了一块，已经破了皮，看来是夜里着火以后，撞击牛槽造成的。

张老汉抚摸着伤处，像是摸到了自己的痛处，颇为自责：“老伙计，都怪我不细心！害你伤成了这样！来，我给你包扎包扎。疼不疼？还能不能去河田了？”

老牛低着头，看着张老汉包扎她的伤腿，像一个心有灵犀的伴侣，伸出粗大的舌头，在张老汉地广毛稀的头皮上舔来舔去，告知自己的心情。包扎好了，老牛自动地走出牛棚，来到院子里，站在了牛车前。小牛赶紧跑了出来，跟在妈妈身边。

张老汉带上干粮和水，很欣慰地坐上牛车，一摇一晃地上路了。“老伙计，辛苦你了！下辈子，我来驾车，你来赶，咱们还是好搭档！”

老牛哞哞地叫着，走的更欢实了。

2020.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