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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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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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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毛病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女人的毛病都是男人惯出来的。这话一点儿也不假。看看萍就知道了。萍长着一张狐媚脸,一双丹凤眼看见人先送个钩儿,一张樱桃小嘴先送块糖,又甜又香,谁见了谁精神爽。可惜呀,上天是公平的,他在塑造人间尤物的时候,不肯把所有的好处施舍给一个人,往往留下一个缺口,作为你奋发向上的动力。萍能说会道,人见人笑,可就是一样,不曾生育。看了许多医生,吃过许多偏方,也偷偷地烧香拜佛,求天告地,可这肚皮就是铁板一块,怎么也拱不动,没有一点起色。抱着孩子的女人见了萍都当面笑一笑,背后撇撇嘴,徒有其表,华而不实,不长草的盐碱地。

也奇了怪了,生就了一副招蜂引蝶的貌,却有着一颗守身如玉的心。萍未出阁时不曾有半点绯闻,和文结婚以后一直相安以得。文是个厨师,一直把萍捧在手里,疼在心里,没事就在家琢磨菜谱,不断有别具风味的美味佳肴端到老婆跟前。不入群的萍人前背后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渐渐地活动范围越来越小,非必要时不去大街上,躲在家里,耳根清净,还能大饱口福,安之若素。

看着老婆渐渐有了赘肉,走路也一颤一颤起来,文就开始开玩笑:“人家生孩子,你长肉。是不是怀上了,没成化掉了,长身上了?”

“我看也是。要不然,这肉怎么跟我这么亲呢?”

“你这速度还不行。再快点,够秤了,就可以上市了。”

“那我就躺着吃饭,你来喂我!”萍撒着娇说。

文走过去,捏了她一把:“起来干点活吧,就当锻炼身体了。看你现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没等说完,萍凑上来,亲了文一口,嬉皮笑脸地说:“谁让我这么有福气呢!嫁了个知冷知热的老公,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把我惯出来一身臭毛病。”说着又懒洋洋地躺下来,拿起了手机。

文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又去擦桌子拖地了。

文的爹娘住在乡下镇上,相距二十里地。平常时候,文和萍每到礼拜天,就买些吃的用的,送过去,和他们一起吃顿饭,聊聊天,陪着两个老人消磨半天的时光。一般都是这样分工:文掌厨,萍主陪,各尽所能,发挥特长。老人很满意儿子做的饭菜,也很喜欢和儿媳妇谈天,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小鸡窝里不曾下个蛋,不由自主地目光就瞅向了萍的肚子。其乐融融的交谈中,萍慢慢地发现了公婆那间或发怔的目光,怅然若失的眼神,心中就老大不是个滋味,慢慢地也就很少陪着文过来了。有时半月二十天或者一个月,陪着文过来一趟,了了草草点个卯,算是还有这个儿媳妇。

文心里时常牵挂着爹娘,每周雷打不动地来探望。他一方面也心疼自己的媳妇,除了不会生养,两个人生活中珠联璧合,配合的天衣无缝。老婆上的厅堂,应对八方;自己入的厨房,满面红光,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看着老婆的憋屈样,不来就不来吧,自己腿脚勤快些就行了。

每每文自己来的时候,爹娘这才竹筒里倒豆子,把心里的话一点点抖落出来,不外是我们年纪都大了,身体腿脚不灵便了,不定哪会说走就走了。我们上了岁数,还有你经常来看望;等你老了,也没有孩子,胳膊腿不能动了,谁在跟前端个茶倒个水递个药片什么的?

一听到爹娘唠叨此事,文就心里不以为然:“一辈子不管两辈子事。你们有人孝敬就行了。等我老的时候,社会还不知发展到什么样呢!——可以去敬老院啊。说不定就开始上门服务了。”

“敬老院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亲啊!你看看邻居小蕙一家,一个孩子整天价跑来跑去,满是劲头,看的我们的心直往外拱。你什么时候也有个孩子,能抱来叫我们一声爷爷奶奶,我们死了也能闭眼了。”说着,老两口开始控制不住了,各自找手帕擦眼睛。

文别看脾气不好,性子皮,可就是见不得亲人委屈。这下马上点头哈腰,说话也小心翼翼,可心里却不着边际地迷茫:萍生来不孕育,天教如此,办法都想尽了,你叫我上哪儿变出一个孩子来?我又不是孙悟空!

蕙也住在这条街上,离文的爹娘家也就二十来步远,没事的时候,也常来串门。她是个勤快人,见老人哪儿收拾的不利索,随时搭把手整理整理,入帖入贴。文每次来家,只要一看到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知道蕙过来坐了。时间一长,两人就不时打个照面,聊上几句。说实话,和老婆萍一比较,蕙就是草鸡一个:扁平脸,小鼻子,上面还撒了一把黑芝麻粒;个头不出众,又没老婆会说,放在哪里都不显山不露水。倒是她的孩子长的浓眉大眼,生龙活虎,见了文就甜甜地叫叔叔。时间一长,孩子和文就熟了,一见面就跑过来,伸手要他抱,亲他,听他讲故事,赖在老人这儿不走,等着爷爷奶奶找糖给他吃。每次都是蕙跑过来,不好意思地把他抱走。

爱屋及乌。爹娘越看孩子越喜爱,有什么好吃的,经常想着留一口给他。再看看蕙,也越发觉得顺眼了,连脸上的麻点也成了繁星点点在闪烁。自己的媳妇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哪像蕙啊!人家下了一枚天鹅蛋!丑?再丑也是天鹅!丑小鸭变成的天鹅!

蕙的男人是一个小车司机,整天跟着领导风里来雨里去,见惯了大世面,看多了男男女女。外面的亮男倩女,一个个搭配得多么和谐。男的风流倜傥,女的珠光宝气;男的口生莲花,女的熠熠生辉;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秀色可餐。可自己家里的那个,看着就来气,要皮没皮,要瓤没瓤,虽然相夫教子,腿脚殷勤,但就是一盘子狗肉,好吃,上不得席面。每每出车回来,喝点小酒,就开始发泄不满,吐露自己的苦闷。一开始蕙还不言语。谁还没有烦心事?说出来就好了,还殷勤地伺候着他,温柔地劝慰着他。谁知他越看蕙越像一只眼前嗡嗡飞的苍蝇,挥之不去,越发厌恶,慢慢地开始摔桌子砸板凳了。蕙心里越来越别扭,干脆躲开心静。他一回家,蕙把酒菜端上来,就带着孩子出来逛街。走着走着,走顺腿了,就到了文的爹娘家里来了。

文的爹娘见孩子娘俩来了,脸上乐开了花,弯腰牵着孩子的手,放下手中的伙计,就往屋里领。到了吃饭的点儿,见娘俩还没有走的意思,就留娘俩在这里吃饭。开始蕙还扭扭怩怩,过了一段时间就泰然处之了,饭后还跑前跑后,刷碗刷锅,倒水喂羊喂狗,自然的像自己家里一样。

文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有时来了,正好碰见她娘俩在,就在一块吃饭。蕙直夸文做的饭菜好吃,说谁要是嫁给了他,算是掉进了福堆里。爹娘你瞅我我瞅你都不言语。吃完饭收拾碗筷,两个人抢着干,你碰我,我碰你,慢慢地,文不但不生气,而且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了,觉得淤泥地里长出了一朵莲花,还挺受看的,虽然是人家的,自己捞不着,可开在身边,经常看看闻闻,也挺受用的。

莲子心中苦,蕙儿腹内酸。人心隔肚皮,文哪里知道蕙和她男人之间的事儿。每在这里和文一起吃过饭,蕙就暗暗地把男人和文一起比量:文是要貌没貌,要嘴没嘴,可人实诚,疼爱老婆,孝顺爹娘。人过日子,谁不想找个一心一意守家护院的男人。可恨自己的那个,当初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要恩恩爱爱一辈子,结果爹娘把房子、车子都给了他之后,话过风吹,马上置之脑后,把自己武装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浪摆了,不知和谁恩爱去了。每每想起,悲从中来,只能背地里哭,哭完了,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蕙的男人喝了酒,见不到蕙,开始自以为得计,把她气跑了,我也遂心了。出门哼着小曲,找狐朋狗友打个麻将,赌上一把,看看运气如何;去KTV,觅一觅有没有新来的小妹,尝尝鲜,一来二去的流连忘返了。小姐们看上了这漂亮的脸蛋,虽然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但腰包鼓鼓的,勾人心思呀,都是逢场作戏嘛,何必认真。于是你来我往,走马换将,吊的男人欲罢不能,纸币迭出,很快泼水似的的流了出去,小金库眼看就要见底了。

等等男人发觉和尚还在,金子不见了的时候,他开始有点清醒了,犹豫着这地方是不是不该来。这样想着,觉得下身又痒痒了。这痒痒不是心动,是皮肉里面的痒,是眼前没有秀色可餐,马未备鞍枪未在手的痒。背着人解开衣服,只见下身上面还有些红红点点,便知不妙,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果不其然,确实得了那病,这才死了花柳丛中走的心,躺在家里安心养病。

蕙娘俩见了他心里就发堵。他在家一躺,她娘俩就溜出去。人越躺越懒,越懒越躺。男人身上生了锈,喝口水也想着让人端过来;抽个烟,还想着让老婆点个火。左顾右盼找不到人,这心里就来气:人不咋样还不知道伺候老爷们!这女人真欠收拾!跑哪里野去了?

出门去找,逢人就问。街坊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还不知道谁的事儿?有人就努了努嘴,指着文的爹娘家给他看。还有不怕事儿大的,指着文停在门口的摩托车给他看,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一望而知内涵。男人气往上窜,拔腿就往里冲,一进门看了个正着:蕙正趴在文的怀里,肩膀抖动个不停。文心疼地抚摸着她背上的疤痕,轻声安慰着她。

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搂着,这顶绿帽子明晃晃的戴在自己头上!男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怒不可遏,抢步上前,伸手想把两人扯开,预备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奋拳打个鼻脸开花。

文留神着外面的动静呢。男人冲上来的时候,他一只手护着蕙,另一只手已经把菜刀拿手里了。男人的拳头伸过来刚要发力,猛然看见一把冷冰冰的钢刀横在眼前,离他的手不到一寸,一身冷汗唰地出来了,自己像只跑了气儿的气球,瞬间瘫软了下来。

已经撕破了脸,也不用掖着藏着了,蕙开始正大光明地往这儿跑。男人看见了,想打还不敢。文看着爹娘,看着蕙,看着孩子,终于向萍提出了离婚。

萍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也阻挡不了文前进的步伐了。谁让自己不争气,不但肚子不争气,而且腿脚不争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锅里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还好文没有忘记旧情,房子给了她,存折给了她,自己净身出户,和颜悦色地说声再见,各奔前程。

蕙离了婚,和孩子一起,搬到文的爹娘这儿来了。老人眯着眼,瞅瞅这个,摸一摸;看看那个,唠上两句。媳妇端过来茶,喝一口,真香!孩子跑过来亲一口,真甜!一天到晚笑容挂在脸上,那嘴也像小河水一样不断流,絮叨个不停。

蕙身子渐渐不舒服起来,不想吃饭,病恹恹的。一查,喜得一家人乐翻了天:怀上了!老头一高兴,多喝了几盅,干活也满有劲头了。毕竟上了年纪,禁不住嘚瑟了,风一吹受了凉,再加上没有在意,总想着多干点活,把奶羊喂得肥肥的,来年孙子见了面,媳妇怀里不够吃,可以拿羊奶滋补,冷风一起,老爷子渐渐病得厉害起来,慢慢地卧床不起了。蕙挺着个大肚子,笨拙地扭来扭去,殷勤地伺候着。

来年春天,阳光明媚的天气,小草钻出来了,绿油油的;迎春花开了,黄灿灿的。蕙抱着婴儿,文牵着孩子的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起给老爷子上坟去。

“爹,你也有孙子啦!我带着他来看你老人家了。你看和我小时候长得像不像?”文在坟前画了个圈,烧着纸钱,说着话。说着说着,泪流下来了。

蕙也跪下来,磕了个头:“你看我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您老就安息吧。”

往回走的时候,蕙还不忘腾出手来,拍拍文的后背,安慰安慰心上人。过了一会,她引开了话题。

“前天我去城里给孩儿买衣服,你猜我碰见谁了?”

“谁?”

“萍。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买东西。两个人亲亲密密像是两口子。”

“也希望她找到好归宿。男的怎么样?你认识吗?”

“怎么样?——太熟了!咱们都认识!”

“都认识?是谁?”

蕙向大孩子努了努嘴。

文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没有这么巧吧?”

“真的。”蕙点了点头,“看来就是上天配错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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