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

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都需要买。买的最多的东西却不在这里面，水果蔬菜，人体需要的各种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及大量的食用纤维，都需要通过水果蔬菜来补充和调节。因而，市场上水果蔬菜的买和卖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不管市场大小，设施是否齐全，一进入市场，映入眼帘的多是这些水果蔬菜的卖主。你顺着他的水果蔬菜看过去，他迎着你的目光看过来，一旦目光发生了对接，他就像机器人通了电，立马吆喝起来。或者是你一看他的商品，他看到了希望，觉得你无限可亲，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你在他摊前停下来，他顿时感到关系近了，赶紧走两步过来，或者正蹲着马上站起来，或者正忙着不方便赶紧递一个笑脸，顺着你的眉眼搭话。

一个个摊位，你并不是每个都看过来，都照顾到，而是自觉不自觉有选择的。有些个摊位的主人非常勤快，收拾的很干净，好像自己要住在这儿，当个家，时不时地打扫一下卫生。他的东西，要么摆的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等待你的检阅；要么摆放有序，大的一摊，小的一摊，白的黑的红的各找各的组织。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清爽和好感。他的心理，也许就像我们写文章一样，看作自己的孩子吧？用心的去侍弄它们，用真情和爱把它们的光彩和亮丽展现出来。还有另一种人，他的摊位臃肿不堪，卖的东西好像挺有主见，各行其是，怎么看怎么像杂牌部队，你心里也就不大会努力发掘其中的光亮了，常常是淡淡地看一眼，然后淡淡地走开。

有一次我出来办事，回来下车地方，一溜全是小商小贩。快到家了，顺手买点菜吧。称好了菜，一摸兜，钱不够，差两块。我抱歉地朝摊主老人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这菜买不成了。可家里也没一点菜了，正等着用呢！我就试着与卖菜的大妈搭话。

“大妈，你看能不能先卖给我？我家去把那两块钱拿给你——就在这附近，两步远。”

当时买菜的人也不多，大妈也真想把菜卖给我，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啊！会不会一走了之？一把芹菜，还赚不来两块钱！

正犹豫着呢，事情来了转机。旁边摊位边，原有一位老奶奶也在弓着腰挑拣着买菜，这时要直起身来，不知踩着了什么，一下子绊倒了。我赶紧把菜放下，侧过身，轻轻扶她起来。

卖菜的大妈顿时笑了：“小伙子，把菜拿走吧！就凭这一点，大妈相信你！”

我也笑了。拿了菜回家，赶紧送钱过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再往后，大妈只要看到我，就会发自内心的一笑，老远打招呼，弄得我好像见了亲戚，不得不过去凑近一点搭话，顺便买一把菜回家。

常做买卖的人多是笑脸迎人，见面熟。有的人记性还很好，不知不觉和你真的熟络起来。只要见到你，不管你对他有意无意，他总是笑着迎你，问问你的情况。你会惊奇地发现，你说过的许多看似无心的话都储存在他的脑子里，过滤成要而不繁的信息，现在还给了你。对于这样一个关注你甚而关心你的人，你怎么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

有些摊主也不是待人不亲，而是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你去买东西，他热情地招呼你，热情地称菜，热情地往上加，热情地往上加，只要你不喊打住，他总是添上添上再添上才能凑个整地忽悠你买，搞的你感觉像只木偶，被他牵着走。这种强势作风，是我最厌恶痛绝的，常常弃之而去，让他满心欢喜地抱个空。

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在买和卖中，常常出现这样的事呢。一年夏天，我买西瓜。摊主说自己挑五毛一斤，他帮着选是八毛。心想还是自己挑吧。谁知拿回去切开一看，应该是鲜红的瓤子的，出来的却是很有味道的一摊血水！我于是把瓜用袋子盛住，骑电动车来找他了。

不换！那个肌肉发达肩膀浑实的摊主头也不抬，回答很干脆。

我耐心地给他讲道理：你卖的是吃的东西，如果能吃，生熟都认了，自己挑的，不找你赖。可现在这东西是坏的，不能吃，你没有理由因为是客人自己挑选的就不换啊！

摊主不紧不慢地拂拭着长长的切瓜刀，看着其貌不扬的我，慢悠悠地说：“说不换就不换！你想怎样？”

我这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掉个心眼也能拴住你这头驴！真的不换？那好，转到他的车前，抄下他的车牌号码，一边抄一边不紧不慢地问他：“真的不换吗——”

“不换。”不过口气上有点缓和了，虽然很凶，很想咬我，知道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我一边推电动车，一边撂话给他。

“不换是吧？不换，你可别后悔！”

骑上电动车，走出去没多远，我掉转车头，急速朝他摊位驶来，到了跟前一个急刹车：“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换？还是不换？”

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仗！那人愣了，一时没想起来说什么。四周的人纷纷劝他换了吧，换了吧，免得因小失大。中年摊主找出个大小差不多的瓜，递给我，头也没抬。

我没二话，骑车就走。到北面转一圈买东西回来，发现就几分钟的工夫，那卖瓜的地方空无一人，空无一物！那头驴已经不见了，跑的没了踪影。

买和卖实际上也是一种心交心的过程。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只要不是被外物蒙蔽了双眼，人人都能和善地处事，愉快地告别。

我到东北关新成立的菜市场上买菜，看到一个摊位一堆即将丢掉的胡萝卜缨，便买了一点胡萝卜，顺便讨个塑料袋，装她那废弃的胡萝卜缨，好带回家喂兔子。那青年女摊主也挺爽快，给了个大大的袋儿，一面卖东西，一面瞅着我装。

萝卜缨堆放在摊位里面。我蹑手蹑脚地过去，避开脚下的商品。装着装着，发现缨子上还带着两个胡萝卜，个头不小，品相也好，便顺手拧了下来，放进她待卖的商品堆里。

青年妇女的话多了起来，语气也畅快了许多。临了，又送了一把菜给我。多好的人哪！

集市买菜，大多数时候并不仅仅是在买在卖，而是在那样的一种氛围中，滋润滋润我们的心灵不要干涸。现在超市很多，琳琅满目，想买什么，应有尽有。但是去多了，就觉得失去了一种滋味，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碰撞，一种传统精神的滋养。相较之下，我还是喜欢到集市和小摊上去买菜，因为在这些地方，和普天下的芸芸众生，可以随时进行最本真的心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