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四宾饭店,找到房间,王辉坐了下来,这才看见一脸慈祥的贺主任旁边,坐着一位娇小的女人。
“这位是你们嫂子。”贺主任环顾了一眼大家。
“见过,见过。一块吃过饭,老哥忘了?”李儿说。
“嫂子今天真靓,越发年轻了!”小孙一张嘴,从来就会往上贴。
王辉真没见过,这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贺主任刚从一方大员调任上来,以前也只是风闻而已,从未见过真身,何况这位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花嫂嫂。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肥胖如猪,一个玲珑似鸟,心里想着鲜花和牛粪,太形象了。
花嫂听多了这等言辞,妩媚的眼扫过一道光:“都不是外人,别耍贫嘴了。——王辉,咱们是初次见面。”
王辉见被点了名,赶紧站了起来,端起茶壶:“久仰嫂嫂!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来,给嫂子添个水。——贺主任,先给嫂子添,不见怪吧?”
贺主任自从被撸了一把手,挪窝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今天是第一次难得有好心情:“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菜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贺主任自立标杆,拿出大哥的气派,以“三人同心,齐力断金”为旨,带头领出了三杯酒。李儿积极向领导看齐,不敢僭越,也领着干了三杯,示意三人唯贺主任“马首是瞻”。小孙喝的啤酒,连干三瓶,表示紧跟领导步伐,绝不掉队。
王辉不大出来凑合这帮人喝酒,虽然在家里自斟自乐,但终究是小孩子过家家模样,拿不得台面来。这样一来,他倒乱了章法,不知所措了。
贺主任本想用言语刺激他一下,激起王辉的万丈雄心,一展喝酒风采。李儿和小孙也用眼神鼓励他。倒是花嫂嫂,善解人意地解了围:‘王辉看来不胜酒力,你们就饶了他吧,随他意吧!’
众星捧的月发话了,连贺主任都得依从,大家自然无话可说。王辉感激不尽地看了花嫂一眼,算是答谢,正好迎来她似笑非笑地一瞥。
不知不觉小饭局结束了。他们要去打麻将,王辉独个儿慢悠悠地回家,脑子里还想着贺主任及夫人,心里诧异这两个人怎么到了一起,年龄差一大截,外貌上形态各异,放在一起,真是奇趣天成。
第二天上班。瞅瞅办公室没有旁人,王辉就此事小声地咨询小孙。
小孙过去看看走廊里没人,顺手把门关紧,走过来说:
“这是第二个老婆。第一个离婚了。”
“哦!我说怎么这么嫩呢!”
“花嫂原来是他下属的老婆。两个人眉来眼去,后来就滚倒一起了。自己老婆不依,断然离婚。现在都又结婚了,各自有了新家庭。”
“哦。有孩子吗?”
“有。贺主任前窝有一个儿子,现在跟着他。花嫂前面一个儿子,跟着他爸去了。”小孙顿了一下,“贺主任就是因为这事,才被调到咱这清水衙门来的。”
“哦。”王辉点着头,若有所思,“我说呢。看着贺主任为人处世玲珑八面,逢山开路,遇河架桥,怎么就心甘情愿到了咱这小庙!”
小孙又压低了声音:“好像还有别的事——经济上的事。都是小道消息,不闻其祥……”说着便截住了话头。
王辉点头,表示理解:“咱就是一个干活的,管好自己的嘴,做好份内的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对,对。”小孙应和着,也低下头来整理材料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半年多了。贺主任和夫人发出邀请,“请大家光临寒舍,小酌一番。”三个下属,李儿、小孙和王辉开了个碰头会,商量怎么去。这是顶头上司家,不能空着手去呀!不说去送礼,你也不能腆着脸去吃去喝,叫他今后对你怎么看,还想不想好好地在他手下呆了?
于是大家分工合作。贺主任抽烟,李儿自告奋勇,把家里姐夫孝敬老爹的玉溪烟偷拿一条献了出来;小孙亲戚家养海参,他过去称了一斤带着;王辉没有什么好亲戚好关系,去商店选了特仑苏牛奶一箱,张裕三鞭酒一箱。三个人一共拿了四样东西,四平八稳,四季平安,四季发财,图个吉利,然后浩浩荡荡,奔向贺主任家来。
听到敲门声,花嫂开了门,看着东西,把大家连声嗔怪,拿目光挨个点了每个人,接着笑着往屋里引。
贺主任束着围裙,正在上菜,顾不得招呼大家。大家找地儿放下东西,赶紧上前帮忙,擦桌子,摆碟子,数筷子,排凳子。一会儿,小饭桌上琳琅满目,排列成阵了。
王辉打量了一下这两层小楼,发现布置的还不错,只是感觉冷清了些,正疑惑间,李儿开口了。
“贺主任,怎么没看见你儿子呀?”
“儿子?”正在挨个添茶水的花嫂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瑶瑶啊?——和吉吉一起出去耍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不用等他们。”
“吉吉?哪个吉吉?”小孙顺口问了一下。
“我那一个呀!”
小孙一时噤住了口,不知如何接茬。还是李儿会说话:
“这两个孩子一起玩,不错!培养培养感情,慢慢亲近起来,两个儿子经常来看望您俩,将来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多幸福!”
贺主任和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真正有了一丝光辉。
“但愿如此吧!累是累了点,忙的就是为了他们俩。”
大家心照不宣,开始坐下来吃菜,喝酒,聊天,天南海北地扯一通。
家宴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喝了那么多茶水,王辉不像他们稳如泰山,中途觉得憋的慌,膀胱的尿总想着决堤,于是抽身去了趟卫生间,痛快淋漓地排泄之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如同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顿时轻松许多。
他丝丝缕缕地闻到了一些气息:女人味!王辉环顾了一下卫生间,这才发现到处挂着乳罩,内裤,蕾丝内衣,一望而知是花嫂的。那内衣、内裤怎么还是透明的呢?穿在身上不是跟没穿一样嘛!什么看不到!看的王辉不由得又硬了起来。他赶紧打住,拉开门走了出去。
又持续了一会,看看喝的差不多了,大家起身告辞。贺主任喝多了,被搀回房间休息。花嫂和众家弟兄一一再见,扯扯李儿的手,拽拽小孙的胳膊,要他们把礼物拿回去。大家不胜惶恐,当然不能拿回去了,这点意识还是有的。于是都彬彬有礼地离开了。
王辉也被她扯住了。花嫂替他平整了一下衣服,左手不经意地划过他的下巴:“看,喝得不少吧?路上小心点!”王辉本来喝的就不少,这一弄更是晕晕乎乎,不过还算清醒:“还行,还行!嫂子请留步。”
“仔细点!”花嫂的呼吸几乎吹到他脸上,“欢迎再来啊。”
王辉终于下楼了,晃晃悠悠地走。回到家,老婆孩子各忙各的,没谁理他。看着自己的老婆素面朝天,真羡慕贺主任艳福不浅;再想想他家的冷清模样,看着自家老婆梳头浇花,女儿读书画画,颇有生活气息,心情又平静了下来。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到了大雪纷飞的时节。王辉忽然觉得,有段时间没有看见贺主任了,自己闷着头做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打听才知道,贺主任原本就三高,又不加节制,今朝有酒今朝醉,终于一次酒后,出现了症状。当时他站起来想走,可是腿不听使唤,身子摇摇晃晃,伸出右手去扶墙,谁知右胳膊就是一段木头,没有反应,接着就摔倒在地了。120拉倒医院就住下了,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个时候应该在家休养。
王辉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悔。他邀请李儿和小孙一起去探望贺主任。谁知他们两个已经去过了。李儿还说:“以为你知道这事,不想去呢,所以就没叫你。”
王辉无语了。自己太看不懂门道了,不明世故了。怕领导回来给穿小鞋,王辉赶紧买了滋补品,拎着敲开了贺主任家的门。
贺主任开的门。他能走路了,不过还吊着胳膊。脸上摔伤的一块,还没有完全消肿,像个光荣的奖牌时刻挂着。环顾了一下,就他一个人。王辉一面放下东西,一面寒暄。
“看气色挺好的,没事!没事!嫂子呢?怎么没伺候你?”
“唉!别提了。吉吉不省心哪!不好好学习,和班主任干了起来。你嫂子赶紧过去了。”
“瑶瑶上班了吧?”
“上什么班!去他妈那儿了。——整天价吊儿郎当,也不正儿八经找个活干!”
“别难过!别难过!都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还没有些小毛病。树大自直,人大心开。”王辉学的也会说话了,一面安慰他,一面心里瞎琢磨。
不痛不痒地扯了些闲语,真真切切地安慰了一番。王辉心平气和地下了楼,回到了自家的小庭院里。进了门,孩子在画画,老婆在厨房做饭,一切是那么美好。
他抱起孩子,转了一圈,引得小姑娘咯咯笑。放下孩子,喝口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粗茶淡饭最养人!”
王辉跑进厨房,伸出双臂,主动拥抱为了这个家忙忙碌碌的女人:
“辛苦了,老婆!”
正在炒菜的老婆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吓到了:“起来,起来,别碍我的事儿!一边呆着去。”
王辉松了手,拿了小铲子,跑进院子里的菜地里去了:“还是侍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老婆一边忙着,一边回头看着跑过来抬头望着自己的小闺女,又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你爸今天怎么中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