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大黄

蹬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三轮车，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大伯从村里向外走出来，带着一脸悲戚的神色。

这是一个孤寡老头，现在亲自为陪伴自己十多年的老狗大黄去送终。大黄就像大伯的老伴，晚上睡觉时在他脚头，白天帮他拿东西，看护园子。谁见了谁说大伯好福气，亲儿子也不一定这么贴心。木讷的大伯因了大黄的陪伴，每天都笑眯眯的，见了孩子也不言语，到园里摘个生瓜裂枣就递过去了。现在大黄死了，他像丢了魂一样，两天没吃东西了，更舍不得把它下汤锅吃掉，准备像个亲人似的送到地里，挖个坑埋了，让它入土为安。

到了村口，是个下坡。大伯小心翼翼地骑着三轮车，生怕颠了大黄，好像大黄正在熟睡，别惊扰了它的好梦。人年纪大了，体力不济，那个坡还是没有控制住车速，咣当咣当颠出去老远。正当大伯忙不迭地刹车，一面心疼地回首看车内大黄的时候，一辆小轿车从西往东驶来，直冲冲地拦腰撞上了。

大伯被甩出去三米多远，不幸中的万幸，落到了路边松软的土堆上。懵懵懂懂的他赶紧爬下来，来不及拍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过来，看看怎么啦。

车上下来一个小青年，留着短发，戴着大金链子，一面揉着眼睛，嘴里一面骂骂咧咧。

“这死老头！丧门星！你瞎啊？没看见有车过来吗？”

大伯气得嘴直哆嗦：我看路上没车，才下了坡。谁知你开着车过村口也不慢一点！这么想着，又看见了他的大黄。三轮车车厢凹进去一块，大黄的身子已经压扁了，车厢和地上都是血迹斑斑，好像大黄为他挡住了惊天的一劫。

大伯心里这个痛啊！可怜的大黄呀，你死了也不得安宁，遭了这么大的罪！大伯看着看着泪就涌出来了，越哭越伤心，一口一个大黄，泣不成声。

远处路口的交警望见这儿围着一群人，知道出事了，赶紧过来处理。开小车的小青年开始还梗着脖子，强调自己走直线，速度并不快，责任不在自己。交警拍了拍大伯的肩头，算是安慰他，然后转向了小青年。

“这狗是你压死的吧？多惨哪！”

小青年低着头，不放声。

“这老人你也撞了，还瘸。你是赔两个钱，还是赔他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见交警划定了责任范围，好像学生见到老师划定了考试大纲，小青年连连点头，避重就轻：“我赔钱！我赔钱！”心想着一了百了，花钱免灾吧。

“这条大狗陪着老人就是个伴。现在一条命要你两千元不多吧？——这两千元钱也解决不了老人的孤独！”

小青年赶紧掏了两千元给大伯。大伯犹犹豫豫不去接那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大黄！大黄……”

交警接过钱，塞到大伯手里：“大爷，你老也别伤心了。这狗让他赔你两千块钱，也算是个安慰吧。再让他拿一千给你，作身体检查费；再拿一千买三轮车。一共四千，长短不齐就这些吧。都是十里八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计较了，大爷。”

小青年付了钱，赶紧逃之夭夭，生怕大伯再生出事来。大伯接了钱，一面嘴里还嘟囔着大黄的名字，脸色却舒缓了下来，一面扶起像自己一样，还能一瘸一拐往前走的三轮车，骑上去，慢慢地走，慢慢地想——

“这个大黄——钱——两千块钱——这个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