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前线

刘院长正在紧张地排兵布阵，力求把新冠肺炎病毒逼在一个死角里，聚而歼之。他已经连续十六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吃喝拉撒都失去了知觉，眼前只关注着这一件事：收治发热咳嗽患者，检测，隔离，治疗，观察。

一位护士匆匆地走进来：“院长，电话！”

刘院长一手拿着工作簿，一手接过手机。刚说了没两句，手中的工作簿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拿着手机，愣在了那儿。

有两个医生围了上来，想探问个究竟。刘院长摆了摆手，就又各自返回工作岗位，默默地忙了起来。

刘院长噙着泪水跑到走廊里，面朝着家的方向，深深地弯下腰去：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他平息了一下心情，然后慢慢走回病房，捡起地上的工作簿，继续调兵遣将。

外面华灯初上，大街上冷冷清清。听说老婆来送饭了，刘院长这才觉得肚子饿了，急忙跑向门口。

老婆戴着口罩，望着出来的这个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根本分辨不清是谁，便小心翼翼地问。

“你好！我是来给刘院长送饭的。”

“我知道。”

“我找刘院长。”

“我就是！”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老婆的眼眶开始慢慢变红。

“领导强迫我歇了这个班！我回到家一看，门已经被封上了，老爷子确诊是这症，已被隔离治疗三天了。下午正准备去医院接他们的班儿，就传来了噩耗，老爷子走了……”

刘院长看看天，看看地，一个劲地长出气。一家两个医生，治不了亲爹的命！这令人咬牙切齿的非冠病毒！

“领导要我歇两天。我不想歇，人手太紧！寻思着你也吃不好睡不好，找地儿做了点好消化的，给你送来，我这就去上班。”

刘院长点点头，接过饭，又退后两步。

“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快走吧！”

老婆还想和他多说会话，彼此倾诉一番，看这样子是没戏！她知道老头子的脾性，也不敢拧他，便一点一点地后退，一边后退一边看着他，好像怕他也要消失似的。

刘院长看着老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多想抱着她大哭一场，以表达对再也看不见的亲人的思念，抚慰彼此的伤痛，但他不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看着她一步步退去，走远。

老婆又站住了，转过身望着他，一动不动。刘院长伸开双臂，望空拥抱了一下。老婆也伸出双臂，朝着他望空拥抱了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身，各自奔赴各自岗位。

两天后，正在另一个医院护理病人的老婆接到了刘院长打来的电话。

“告诉你一个事。——你要挺住！”

老婆的脸一下子白了，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也被传染了，马上就要隔离治疗。手机要上交，这是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

“我要过去！过去照顾你！”老婆激动地喊了出来，几乎要神经质了！

“别！你千万不要来！”电话里刘院长很是冷静。“这里有医生，护士，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大家配合默契，应该没什么事！你来了只能添乱！”

在刘院长的严辞拒绝下，老婆只能继续呆在工作岗位上，时时祈祷上天，保佑保佑这个铁骨铮铮的人吧！我太需要他了！我们大家都太需要他了！

四天以后，院里派了一辆车，说是去看看刘院长。这医院的院长也跟了上来，一声不吭。老婆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了车，没进楼房，只见院子里停着一辆灵车，两个医院的院长都围了上来，还有市局领导。大家上前扶住刘院长的老婆，声音沉重：“老刘——他——走了！你——过去——看一眼……”

刘院长的老婆傻了，一时怔怔地呆在那里，脑子里也断了弦。过了一会，她挣开众人，跌跌撞撞上前，要拉开车门。

“老刘，是我！是我呀！你醒醒！你醒醒呀！”

两个护士上前搀住她：“别开门！传染！”

老婆的哭声越来越大了。“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怎么不让我来看看你！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一边哭天嚎地，一边拍打着灵车。

领导看了看时间，指示众人把老院长的遗孀搀扶到一边去抚慰，命令灵车速去火化，然后回头转向自觉排成两排、默哀送行的医生和护士们。

“大家提高警惕！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拯救他人！各就各位！抢时间！”

队伍马上解散，一个个步履匆匆，转眼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