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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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吃过晚饭，大姑娘又钻进自己的屋里学习了，为马上来临的中考积极备战。上小学四年级的二姑娘无所事事，缠着老婆和我出来逛街。
华灯初上，密密的灯光从一个接一个的路灯里飞出来，扑在老婆、二姑娘和我的脸上，身上，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影子在左右灯光的交辉相映中，像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忽隐忽现。
我们沿着西山路北走。看到老年公园里一群人在跳舞，便顺腿拐了进去。舒缓的音乐声中，二姑娘也像正在锻炼的中老年妇女一样，弯腰折背，摇摇摆摆了一阵。我边笑边看她的即兴表演，不一会她就不好意思了，一起继续走路，她还自嘲自己，像个傻瓜，不好玩。
我便逗引她：“这是大人玩的东西，不太适合你。找出你擅长的好玩的东西，表演一下给我们看啊？”
“都在家里放着呢。跳绳，呼啦圈，羽毛球，哪一样你也不行。羽毛球最近和妈妈一气连打四十二个，你行吗？”二姑娘边走路边用挑衅的目光看我。
对付这个富有表现欲的小东西，你得用激将法：“我承认，这些我不如你，但怎么证明你厉害呢？——还有什么拿手的，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珠子转了几圈，她满有把握地说：“我背课文吧。——妈妈教我把古诗和文章都背下来了。在家学习和在学校学习要一样严格自己！”
好啊。我和老婆都表扬她，鼓励她。
如蟋蟀鸣叫，像鸟雏婉转，似泉声叮咚，抑扬顿挫的声音从她嘴里流淌出来，华灯下迤逦了一路，像极了一首缠绵的小夜曲。
表演结束后，我们都夸奖她真棒。十一岁，毕竟还是孩子，马上把内心的小九九掏了出来：“不奖励我吗？”
“奖励，奖励。”对于这点，我是从来不吝啬的。
二姑娘差点跳了起来：“咱们去超市买东西吧！”
买了二十元的零食。二姑娘亲自拎着这一大包，兴致勃勃地陪我们转了一个大圈，然后回家来。
“什么时候开始吃？”进了家门，她的屁股还没沾地，两眼就乞求般地望着我。
“妈妈昨天刚买来不少好吃的，白天你不是吃了吗？今天不吃了吧？明天再吃，好不好？”
就是一只小馋猫，眼见着嘴边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心里痒痒个不停，可就是不敢下口，口水淌了一地。她脑子转了个圈：“就吃一点，好吗？就吃一点！求求你了爸爸！”
我把脸一板，“要学会守规矩。不吃就是不吃！啊？”顿了顿，我又补充说，“偷吃是要罚钱的。偷吃一块，罚一块钱。”
“那我吃三块吧！——这钱我给你。”她兜里正好有三块零钱，顺势拿了出来。原来，她还在这里等着我呢。
这下堵的我无语了。话已经说了，不能改来改去，于是伸出三个指头：“就三块，不能多吃。”
二姑娘忙不迭地点头，两只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袋子，转眼间，三块零食经过手的传递，进了无底洞。
三块零食吃完了，那又香又甜的美味通过味蕾的渗透，搅动了她的五脏六腑，把胃口高高地吊了起来，像一头小饿狼，欲罢不能。
我的规矩是座大山，知道碰不得，她于是又转动脑筋，采取迂回战术。二姑娘拿着零食去找姐姐，想着拉她下水。大姑娘沉浸在学习中，充耳不闻。她悻悻地折身，把目光瞄上了正在打电话的妈妈。
“妈妈，你尝尝这一个，真好吃！”
“妈妈，再尝尝这一个。吃吧，吃吧。——我看着你吃。”
忙着和千里之外的自己哥哥通话的妈妈，摸摸二姑娘的头，夸奖她的孝顺，顺手接过了零食，间或咬上一口，这样稀里糊涂地就上了二姑娘的贼船。
等我从书中抬起头来，瞧向她的时候，在妈妈的遮蔽下，二姑娘正在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读书呢，像一只低着头大嚼肉骨头的小狗，眼前不断地增添着贪吃的证据。
我制止了她，拿过来看了看零食，还剩下一半，决定扣她十块钱，作为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惩罚。正想一鼓作气风卷残云的二姑娘刹不住车了，回屋把自己仅有的二十元现金都拿来了，往我眼前一放。
“这些东西一共二十块钱，对吧？钱都给你，东西归我了！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皱起了眉头，也收起了钱：“钱我先收了。——东西本来就是归你和姐姐，可不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听好了——如果能够坚持到后天把这些零食吃完，你这二十元钱一文不少地还给你。如果能够坚持到明天吃完，扣十块还你十块。如果你非要今天晚上吃完，对不起闺女，爸爸要把这钱全扣！”
正在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呢，我凌空抛出的石头横在眼前，磕得她龇牙咧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终于止步不前了。
望着那小泉无声细细流，我舒缓了语气。
“闺女，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自我约束，凡事不要由着性子来。今后，你碰见这样的事多着呢。要学会在欲望面前不动心，养成自律的好习惯。懂得了自我约束，学会了忍耐和自觉，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你就会少吃好些亏……”
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一面低头看书。不知什么时候，知难而退的小家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老婆看看我，轻轻地跟过去，柔声地安抚她，一面拿出五块钱来：“咱听话！咱不惹他。妈妈这里有五块钱，给你，算是补偿，行不？”
二姑娘噘着嘴，把妈妈的手推开：“不要！不是我的，我不要。”
“好！有志气妮儿！就得这样！——咱们一起读书吧？”
擦了眼泪，偎在妈妈身边，二姑娘拿起了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