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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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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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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学

已是季春孟夏的时候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把大把的新绿,把人们枯涩的心都染得生动了。由于新冠疫情的肆虐,像老鼠怕见生人一样蛰伏不出的人们开始换上轻便些的服装,鸟儿一般钻出窗外,移出门外乱瞅。千秋大计,教育为本。莘莘学子一张张小脸,又开始在学海中破浪前行了。

高老师戴着口罩,拿着体温枪,俨然一把门将军,站在教室门口,对着一个个久未谋面的学生测试体温。四十九个!怎么少了一个?应该是五十位同学呀!目光探照灯似的又挨个照射一遍,透过口罩看本质,这才发现陈两没来。

又是这个孩子!原来上学的时候,上课发言就不积极,下了课也不主动和同学玩,像个离群索居的隐士。不过他学习倒很踏实,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十名上下,是棵不错的苗子。

电话打过去,正是陈两接的。

“陈两呀,我是你班主任高老师。今天是五月二十号,全体学生正式返校上课了,你怎么没来呀?”

“老师,我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上学了吧?”

“哪儿不舒服?去找医生看看呀!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别拖着。”

“我感冒了,头疼,发烧,还咳嗽。”

“发烧”这个词一钻进高老师的脑子里,立马一个火星掉进了柴堆里,头一时嗡地炸裂开来,心儿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发烧?烧到多少度?你量了没有?要是过了37.3,就得去做核酸检测,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新冠肺炎!这可是大事呀,陈两!”

那边的陈两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马上殷勤地劝慰起老师:“没事,高老师,就是一般感冒,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

无论陈两怎么解释,高老师就是放心不下。在这非常时期,看不见的新冠病毒满天飞,无孔不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见说不动陈两,高老师开始打他父母的电话。母亲的电话打了三遍,一直无人接听。再打父亲的,两遍之后,那头传来了声音。

“你是陈两的父亲吧?我是他班主任高老师。今天学校正式开学上课,陈两没来,打电话说是感冒发烧。你做家长的,赶紧带他去看看,如果发现体温超过37.3度,就做核酸检测查一查,排除新冠肺炎,赶快来上课。还有两个月就要中考了,千万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陈两的爸爸一面不住地感谢高老师,一面见缝插针地解释,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媳妇还有病,一个人在外打拼挣钱,撑起这一片天。现在儿子这样,放下手中的工作,马上开车往回赶。

高老师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给这四十九只鸟儿喂食儿。第二天一早,陈两父亲来了电话。

“高老师,我已经把陈两送来了,现在校门口。——他不是感冒,是不想上学了。我昨天和他谈了半宿,才答应让我送他来学校。”

“好!好!”高老师放下电话,急忙从楼里出来,去门口接陈两进来。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孩子受到了什么刺激,心理上打了个结,自己解不开了。

果不其然。进了校门的陈两跟着高老师往里走,两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难兄难弟磨磨蹭蹭,一步一挪。老师问一句就答一句,不问就是个闷葫芦。好不容易到了教学楼前,陈两望着楼梯,看见了天梯,眼睛里流露出惊惧不安的神色。

“老师!我怕!”

“你怕什么?怎么啦陈两?”

“我怕见同学们!老师,我怕。我就是害怕!”

哪里来的风雨,把这朵还未开放的花儿摧残成这样?看来有一股凛冽的寒风,把这可怜的小狗冻的觳觫了。高老师换了一个角度,慢慢开导他。

“咱不进教室了,去我办公室,行不行?就咱俩,没别人——来,你跟老师说说,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一场新冠疫情,把所有的人都阻隔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来外向的人憋成了内向,本来内向的陈两憋成了沉郁。一个家,爷爷奶奶都需要照顾,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爸爸整日在外奔波养家糊口。正值茁壮成长期的陈两迫切需要情感的滋润,心理的疏导,需要父母在跟前时常陪伴,用目光去温暖他,用言语去滋润他,催动他开枝散叶,生机勃发。可现实很残酷,和同龄人一样,遇到问题,很多时候陈两一个人扛着:垃圾自己倒;衣服自己洗;液化气没了,自己打电话找人来灌;窗户漏风了,自己去买块塑料纸糊上;包括一家人吃饭,很多时候都是陈两自己动手——看着妈妈的可怜相,他实在不忍心麻烦她。父母经年累月蜻蜓点水似的打招呼,没有心与心的交流,整个家庭的空气变得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分,陈两的心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变得萎缩,干瘪了。

高老师听着陈两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地漫无目的的诉说,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伸出手整整陈两的校服,抚摸着他的手,像是拂去身上的灰尘,浇上柔软的爱怜。她帮他分析着家庭,分析着前程,分析着自己,好像解答数学应用题,一个关系一个关系摆放明了,让陈两认清现实,时不我待,奋起直追。

可一颗冰冻的心哪能融化得这么快!一间尘封已久的屋子,就是开了天窗,也不可能马上亮堂起来。最后双方打了个平手,陈两不去教室,就在老师办公室学习。

就在高老师打算鼓励陈两再勇敢地迈出一步的时候,谁知陈两打了退堂鼓,又后退了一步,连学校也不来了。急的高老师打电话找他父母,声波穿梭不断,终于织成了一条窄窄的小路,载着陈两歪歪斜斜地进了校门。

早就听说学校王校长是个学生问题专家,高老师带着陈两直奔校长室,让王校长给指点迷津,排忧解难来了。

王校长放下手中的工作,热情接待了师徒二人。行家一出手,知道有没有。他和陈两斜角90度对坐,保持近2米的距离,俯下身子,洗耳聆听陈两一个字两个字地向外蹦豆子,不时地表示出同情和理解,还有发自内心的关切。在王校长积极关注,关注积极的同理心的催化下,在高老师的温暖目光的注视中,陈两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像开始解冻的小河,潺潺流水起来。

王校长和高老师两面热火烤着,两面暖风吹着,陈两这条冻僵了的小鱼很快游动了起来,小羊羔身上的湿漉漉的毛一点一点捋顺了,眼睛里开始有了水珠一样的东西,微微摇动起来。

末了,王校长大朋友般的语气,推心置腹地说:“陈两啊,你高老师和我,都是你依靠的人。需要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找高老师。想不开了,也过来找我,咱爷俩说说话,唠唠嗑。——你看,为了你,我早饭都忘了吃了——多少人都在关心你呀!”

说的陈两不好意思,微微笑出了声,像春风一样柔和。他心里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松弛下来,转头看着高老师,轻声说:“我去教室上课吧?”边说边站了起来。

高老师也站了起来,望着王校长。王校长也站了起来,握住陈两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孩子,站直了,别趴下!风雨来了我们不怕!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看着你展翅高飞!”

三个月后,陈两穿着崭新的衣服,轻松愉快地迈进了高中学校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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