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来

今天是出狱的日子了。海子觉得天高云淡，风儿轻软。三年了！三年的闭关修行，使得他身心都得到了涅槃重生，过去的那种恃才傲物已经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生活的深深谦恭和一种淡淡的从容。

办了手续，不紧不慢地向门口走去，正想着如何回家，一眼看见艳丽淡施粉黛，似笑非笑地挡在前面，心里不觉一怔。不容多想，艳丽已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我们回家！”

海子机械地跟着她走，不多时来到车前。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心中的女人，一切都多么熟悉！像左手摸着右手。海子上了车，坐在后座上，闭了眼，幸福地享受着自由之后温馨的气氛。

艳丽怜爱地看着他，如同看着委屈的孩子，伸出手摸摸他的前额，不发烧；拍拍两腮，瘦了一圈，不过气色还行。她帮海子捋了捋衣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委屈你了，海子。”

到了家，海子一头扎进浴室，从里到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晦气，往日的屈辱统统冲走。两个小时后，他赤裸着身子，站在光滑的地板上，伸展着手臂，昂首向天地呼吸。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又可以以一种崭新的姿态生活了。

穿上艳丽为自己准备的西装，不长不短，肥瘦适度，色泽也搭配得非常适合自己的心情和皮肤。知我者，艳丽也。海子情不自禁地抱住心爱的女人，把脑袋埋在她胸前的乳沟里。

艳丽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海子的后背，像抚弄一件失而复得的玉器。

“海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你心里能好受一些。”

海子抬起头来望她，四目相对，几乎眉毛碰着眉毛。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哭？”

他看了看四周：“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

艳丽赶紧为他做饭，然后坐在桌边，托着腮，看着他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仿佛久旱逢雨的土地噗噗冒泡，看得自己心里柔柔的，润润的，也下起了一丝丝的春雨。

吃完饭，艳丽收拾利索，拿起坤包，看着窝在沙发上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的海子：“走吧，我们还得出去，给你理理发。”

海子一想也是，从头开始，一切都是新的，面目一新，神清气爽。于是这只温顺的萨摩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去了美发厅。出了美发厅，懵懵懂懂间，这只可爱的大宠物又被带到了民政局。

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咱们来这儿干什么？”

艳丽似嗔非嗔，似喜非喜，用纤纤小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还欠我一个证不是？这么些年了，我一心一意等你，也该让我修成正果了吧？”

海子从前满怀憧憬地盼着两人步入婚礼的殿堂，自从进去以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福分了。艳丽一次次地去探监，那不过是旧日恩情的余波，是怜悯自己给予的施舍。能够接他出狱回家，就已经是人生的奢侈了，哪里还敢想着和她再续前缘呢？现在闻听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惊喜犹如狂风暴雨洗涤了心胸，摇撼得自己灵魂出窍。等办完了手续，领着红本本回到车上的时候，海子的心还没有回到现实中来。

看他一脸窘态，艳丽笑着打趣他：“怎么？后悔了？现在想退货来不及了！官方协议都签了！”

海子一把揽过艳丽，嘴唇贴了上去。艳丽软软地任由他摆布。两人忘情地互换着身心的信息，眼神越来越迷离，心情越来越融化。小船儿轻轻荡漾在水中，耳畔吹过温暖的风。

艳丽修了修发型，补了补妆，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喜来登大酒店。酒店外面偌大的玻璃幕上，滚动播出着一条条暖人心肺的欢迎语，黑底红字，分外耀眼：

“欢迎海子回来”

“海子，我们爱你”

“海子永远住在我们心海”

“海子，我们一直与你同在”

看着这一幕一幕，海子心中泉水一般，慢慢地滋生出一种沉睡已久的情绪，这种情绪将他拉到了三年前的坐标，看到了那个粉丝眼中的自己。

正待举步往里走，迎面一个高挑的玉人上前一把抱住自己。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都是我害了你！”听着这话，接着就有泪水打湿了海子的前胸衣领。海子赶紧扭头看艳丽。艳丽正含着笑在一旁看他，一脸幸福和欣慰。

海子伸出手臂，抱住了这位曾经是男人的女人：“没事，没事。一切都过来了。”他伸出手指，揩去玉人脸上的泪，下意识地四下里看看，“你还好吧？”

玉人知道他的担忧，搂住他不放：“一切都好了！哥哥。那个威胁我，陷害你的大佬，东窗事发，新账旧账一起算，判了十五年，这辈子看是出不来了。这个痴心妄想的家伙，终于以这种方式扬名立万了！沆瀣一气的那几个公安队伍里的渣滓，拔出萝卜带出泥，也算反攻倒算了，都被打入另册了！”

海子看看艳丽，看看玉人，不由得把她两个都搂在了怀里。艳丽受不了他大庭广众之下的这种亲昵，挣脱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别煽情了。再无视我，我可要吃醋了。”

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了海子，上前挽住艳丽的胳膊。艳丽顺手挽起海子的胳膊，一边一个，像位左拥右护的公主，骄傲地步入大厅。

大厅里人头攒动，群情激动。大家摇着小旗，喊着号子，表达着对海子的热爱和关切。海子走着看着，不住地点头摆手示意。他的心情一点点被调动起来了，好像鱼儿浮出了水面。

迎面跑过来一个人，西装革履，笑容满面。海子认出来了，是影视公司的大老板，于是赶紧上前一步。大老板紧紧握住海子的手，使劲地摇。

“我们的大明星！今天终于归队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都知道，你扛起了一个大包袱，为别人顶起了一片天！种善因，修善缘，结善果。咱们全体剧组的人，三年来一直翘首以盼，盼你归来重新开机。”

海子深深地被感动了。阳光把他心里照得雪亮，春风把他神情吹得柔软。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家，从来没有离开这舞台。大家这温热的呼吸，与他时刻声气相投，心心相映。

海子接过了话筒，转过身望着大家。一股力量立即平息了群情的沸腾。他挺直了腰杆，玉树临风，神采奕奕：

“谢谢大家！感谢剧组对我的厚爱，感谢朋友们对我的包容。过去的三年，我学到了很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回到这个舞台，我一定不负众望，用心打磨自己，雕琢作品，演绎出更加多姿多彩的人生片段，奉献给每一位热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