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有人偏不，单朝人多势众的地方挤，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像只苍蝇似的围着你上下翻飞，撵都撵不走。

好客的大刘就被这样的蹭局者盯上了。放假了，好容易清净几天，约三五好友，难得潇洒一下。当时朋友韩当顺口提了一句：“也不知阿刚最近怎么样？半年多没看见他了。”

心无芥蒂的大刘随口答曰：“叫着他，就说刘哥请他吃饭。”

当阿刚带着一左一右哼哈二将踏入酒店大门的时候，正好被韩当瞟见，他连连跺脚，自责不已：“坏了！坏了！招贼了！招贼了！被贼惦记上了！”

说话不及，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大刘满脸诧异，不明所以。请一送二，比自己好客的有的是啊！碍着韩当和阿刚的薄面，他不好说什么，殷勤地招呼哼哈二将皮里和阿三入座。

阿刚满面春风地介绍皮里和阿三，面带献媚地看着大刘说话，言语里面勾兑了不少白砂糖水。

大刘笑笑，连说客气了：“今天咱们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有缘千里来相会，相会才是有缘人。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了。皮里和阿三不甘落后，两杯酒下肚，马上操叉持箸，赤膊上阵，这里挑起来一块腰花，那边进嘴一个红烧鱿鱼，碰到软硬不吃的货，一叠声地吆喝服务员，上小匙，上小盘，一时间吃的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大刘看看盘子，看看阿刚。阿刚目不斜视，专注地挑拣着一口一口吃菜。其余五个本来想欢聚一堂的朋友，看着这两只不明生物张牙舞爪，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大刘笑了笑：“这两个兄弟真是实在，和咱们对脾气。服务员，再加两个硬菜。——不要着急，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呢！”

等满满一锅水煮肉片和满满一盘碳烤羊腿热气腾腾地端上桌的时候，皮里和阿三已经自我喂养的差不多了，肚子像吸进了酵母粉，一点点膨胀起来。两个人一手抚摸着肚皮，一手端起大大的啤酒杯，和大家频频碰杯。

毕竟吃的太多太快，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很快两个人像充满了汽的球儿一样，凭空增添了不少浮力。不一会，皮里和阿三一起离座，相互搀扶着去了楼下的卫生间放水。

韩当趁机埋怨阿刚：“你怎么把他俩招惹来了？一对现世宝！”

阿刚看了两眼韩当：“他两个正好在我那耍，随着就过来了。怎么了？反正刘哥请客，没什么事吧刘哥？”

大刘看看阿刚，没有出声。韩当看了大刘一眼：“这两个哼哈二将，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到哪都白吃白喝，还赖着不走，蹭了上顿蹭下顿……”

不等韩当说完，阿刚不耐烦了：“我知道！他们白吃我的还少吗？棍打不走！前两天晓东请客，本来没带他们，不巧听说了，不约而至，大快朵颐。晓东不高兴，拿话刺激他们，说让他们买单。两个人心知肚明，毫不含糊地答应，连连举杯吆五喝六，一通下来，醉的人事不省，别说买单了，还得让人开车送回去！”

大刘看着阿刚，看着韩当，笑的意味深长：“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吃了也白吃！这两个好兄弟咧，久经饭局，闯荡出智慧来了！”

“只要刘哥不挑眼，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阿刚眯着眼，嬉皮笑脸地说，接着也出去了。

韩当凑近大刘：“刘哥，这两个吃货，光蹭我的饭局也有三四回了，这次不请自到，旁若无人，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不行，不能便宜了这两家伙！”

朋友小军也看着大刘，目光炯炯地说：“对，得让他们知道，锅是铁打的！”

大刘赶紧拦住他们：“别价！不就是一顿饭嘛！今天我请客，大家都挺高兴，不要因此搅了兴头。”

“不是今天，等哪天。这你就不用管了。”韩当回头和四个朋友合计了一下，大家连连点头，不由得笑了。

“既然这么当仁不让，那咱们就成全他们一次。”

大约过了一个周，韩当打电话约大刘喝酒。大刘到了一看，还是原先的六个人，特别高兴，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没有阿刚？”

韩当笑了笑说：“今天不能叫他。”

“为什么？”

“因为不能叫他！”那几个人笑着说，“别问了刘哥。今天咱六个，点些上档次的菜，好好喝一次。油泼四季豆，螃蟹，鱼锅片片，葱爆羊肉，你想吃什么，再点俩。”

大刘的心思被他们扯着拐着引上了道，一心一意地应酬起众家兄弟的情意来了。

一番杯盘交错，浓情蜜意地开怀畅饮之后，大刘心满意足地看着大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撤吧？”

“刘哥你怎么走？我们送你吧？不用？那好，你慢走。我们再坐会儿，喝点水。”

看着大刘走远，韩当招呼哥几个：“今天一共花了多少钱？”

“一共一千二百六十，还没买单。”

“买单的人在后面还没来呢！——你两个先走，顺便叫服务员清理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摆放餐具。我和小军留下……”说着，拿起了电话。

“哎，哎，这是谁谁吗？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拨错电话了。——什么，你是皮里？皮里你好哇！你看多不好意思，我想找几个人坐坐呢，不巧拨错电话了。——什么，你要过来？不太合适吧？——也行，反正人多了热闹，不就是多添双筷子嘛。好好，等着你哈！才开始上菜，人还不齐，地址是……”

不一会皮里和阿三风驰电掣地来了，好像两只流浪猫，许久没有闻到油腥了，急不可耐地扑向了餐桌。一旁的韩当正在装模作样地打电话，看见他们进来，点点头笑笑，出去了。

小军正在招呼上菜，摆放餐具和酒具。两盘热气腾腾的大菜像两块悬在鼻尖上的肥肉，逗引得这两人垂涎欲滴。小军一本正经地制止着他们的动手动脚，说是别着急，人还不齐。

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菜，抓耳挠腮，却又无计可施。好不容易看着小军嘟嘟囔囔出去了，哼哈二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武器，杀入了主战场。

一阵风卷残云，两个人吃了个半饱，这才发现没有酒。“酒呢？这没有酒怎么吃饭？——服务员，上酒，拣最好的啤酒，上两箱。”

服务员进来了：“你们喝了两瓶干红，一瓶五粮液，一箱啤酒了，还要两箱？”

皮里阿三听得云山雾罩：“什么干红？什么五粮液？你说什么？我们怎么不明白？”

服务员愣了，又仔细地看了看账单：“不错，就是这一桌呀！还没结账呢，又要了这两个大菜，这不你们都吃上了！”

皮里一拍大腿：“快去看看，韩当和小军在哪儿？”

阿三跑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哭丧着脸回来了：“没看见人！——他们都走了……”

“唉——”皮里看着服务员，可怜兮兮，好像拔光了毛的公鸡，“你看多少钱？买单吧！”

“这啤酒不要啦？那好，一共一千三百九十元。”

“啊？”两个家伙大惊失色，如丧考妣，拿起电话，哆哆嗦嗦地打了出去。无奈韩当和小军泥牛入了海，没了踪迹，仿佛天边的一片云，已经潇洒远去，隐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