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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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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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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

来自贫困山区的孩子,都有着非常淳朴的品质,特别是接人待物,常常是碧波万顷,让人感到清澈可人,甘甜如蜜,然而本人并不是不设防的,为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尺之规,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辛岚就是大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特别争强好胜,大学本科毕业以后,又保送读了研,学习品质和成绩都遥遥领先,大家都说这么好的姑娘,谁抢到手,就是修了三世的福气,可她眼光太高,视众生如草芥,每个向她大献殷勤的男生,都被她的目光分解得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研究生毕业以后,辛岚不负众望,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挤进五百强总部,成为大家羡慕的高级白领。她想这高手如林之地,想必能有男神,值得她芳心暗许。

辛岚初来乍到,从事的是一般性数据处理工作。她的上司,是一位大腹便便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对工作的要求近乎苛刻,手下人背后都叫他大肚子,对他又恨又怕。而唯独对辛岚,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切和关心,时不时地过来慰问一下。辛岚遇到难题愁眉不展时,还殷勤地出主意,想办法,完了有意无意地拍两下她的肩膀。辛岚知道,黄鼠狼进家了!可心里哪里瞧得上这只大蛤蟆呢?也就时时刻刻打起了防火墙,还不时打个补丁,以防不虞。

倒是邻近办公室的主管程庆,年纪三十上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众人面前永远是精神焕发,西装革履,笑容可掬,每每路遇,程庆殷切地和辛岚微笑着打招呼,也就怪了,交接过眼神的辛岚如同打了强心剂,脚步轻快了许多,常常不自觉地哼出曲来,打开窗户,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桌子,和窗外的清风鸟鸣眉开眼笑地应和在一起。

一天,大肚子心事重重,不时瞟向辛岚。辛岚心里安起了挡风玻璃,所有的尘沙都落在了外面。接近下班的时候,大肚子以谈工作为名,叫走了辛岚。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辛岚出于谨慎的本能,偷偷地研究起上司的眼睛,她发现事情不妙,大肚子的坏水要淌出来了。果不其然,大肚子斟酌着词句开口了。他赞美辛岚美丽的身影,优雅的体态,发自内心地对她表示爱慕,热切地希望和她交朋友,说着,就想伸开双臂拥抱辛岚,大有爱之切切舍我其谁之态。

看着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早就筑起防线的辛岚往外一跳,跳出了包围圈。她不软不硬而又义正辞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强扭的瓜不甜,自己没心没肺,无意高就,还请领导另选花枝吧。

准备了许多天,满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看那样子,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大肚子被激怒了,深感其辱,爱之不成,恨之切切,把自己昔日的深深爱恋,一遭化成了绵绵不绝的报复,逮着机会就给辛岚穿小鞋,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直到她低下那颗高贵的头。

辛岚没想到上司是这样的一个人,强忍着他的故意刁难,在夹缝中艰难生存。后来她悲哀地发现,这个人的能量太大了,给自己的施压铺天盖地而来,让你防不胜防。在一次软件设计中,他故意设置障碍,而又逼迫辛岚两日交稿。压力山大的辛岚痛定思痛,决定辞职,另谋高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处不留爷,爷走创业路!

现在的辛岚,办公室里的人都和她若即若离,不敢走得太近,生怕引火烧身。下班后,辛岚坐在餐桌旁,一面呆呆地写着辞职信,一面呆呆地想着何去何从,一脸无语的梨花带雨。一个人悄悄坐到她对面,默默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关切和同情。

等辛岚看清了对面是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程庆时,感情的堤坝终于被冲开了,趴在桌子上哭的稀里哗啦。程庆轻轻地拍拍她的手,似乎传递着巨大的能量,然后抽些纸巾递给她,又拿起了她的辞职信,从头到尾研究了一番,听着辛岚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沉默了许久,把辞职信一点一点撕碎:“你还是回去工作,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来想办法。我就不信,他还真能吃了你!”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辛岚靠上了这堵厚厚的墙,把自己的命运无缘由地交给了他,仿佛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一个星期后,大肚子被调离了总部,原来的业务由程庆兼管。

辛岚的春天来了。她觉得自己在一个对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真是冥冥之中有安排啊。现在,她对程庆的好感,已经像缺氧的鱼儿浮上了水面,像蝉儿经过数冬的蛰伏,打着眼儿钻出地儿见到了光明。她常常盯着程庆看,目光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有事没事过去汇报一下工作,就是为了看他一眼,临了小猫一样咪咪叫着不愿走开。程庆对她一直是若即若离,所有的情感都拿捏得恰如其分,不前进,也不后退,有时定定地看着她,辛岚察觉了回望过去的时候,他又及时地把目光拿开了,眉宇间还藏着淡淡的忧愁。

辛岚的心被逗引得不上不下的,心想此情绵绵何时休?什么时候能开门见山,直抒胸臆?一个大男人,凡事拿得起放得下,这事上怎么反而畏畏缩缩,当了孱头!哼!不行自己亲自出马,认定的幸福就得勇敢地去追求!

礼拜天,公园里群芳吐菲,鸟儿翻飞,儿童欢笑,鱼儿戏水。辛岚和程庆相约来到垂柳依依的长堤上,东拉西扯,慢慢引到正题上。

“我们山里人做事较真,认准的事儿,认准的人儿,吐口唾沫砸个坑,板上钉钉,从不三心二意。”辛岚话里有话地看着程庆说。

程庆能够琢磨出辛岚想说什么,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见程庆不放声,辛岚又追问了一句,随即羞红了脸,低头玩弄着柳叶。

“你呀!表里如一的大美人儿,我心目中的女神啊!”程庆看了她一眼,由衷地表示,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还不表白?俺等的花儿都快谢了!”辛岚热烈大胆地嗔怪,歪着头看着天上的飞鸟。

程庆看着辛岚:“对我,你知道多少?——我是个结了婚的人,还有个孩子!”

“?”辛岚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自己思慕已久的男子原来别有所属!这个严峻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她的痴心妄想,曾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终于势不可挡地破灭了。辛岚只想到追求,没有想到幻灭。她觉得天夺所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触手可及,可就是隔着一道天河,牛郎织女只能隔河相望,太残酷了,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天爷哪有这样惩罚人的?——我不要的偏偏给我,我想要的偏偏得不到!苍天啊!大地啊!我把心都掏出来了,明明白白,日月可鉴,为什么总是雨雪冰霜,风沙蒙尘?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难道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程庆知道自己背后的责任与担当,他没有乘势而上,不计后果。美好的事物需要耐心、勇气和毅力去照顾和呵护。辛岚也是一位比较成熟的人了,她也不想尽一己之兴,给所爱的人带来难以修复的创伤。十多天后,应朋友之邀,憔悴失色的辛岚打点行装,不辞而别,到上海去发展。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在朋友的帮助下,辛岚从情感的失落中走出来,很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一年半时间里,辛岚的工作做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领导同事们赞赏有加。有事没事,大家聚在一起聚餐小饮,和睦四邻,以示激励。同时,有客户常来常驻,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小隋就是一位,跟着加入其中,有时抢着买单,表示助兴。

时间一长,小隋往这儿跑的更勤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蜜蜂围着一朵花飞呢。大家赶紧为辛岚创造条件,鼓励她走出去,动起来,早日解决老大难问题。经过一年零三个月的考察,辛岚认可了小隋的人品,觉得这个人可以托付终身。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事呢?不行将就着嫁了吧,可一面心里隐隐约约割舍不下,总对程庆怀着想入非非的感觉。她犹豫了几犹豫,还是偷偷地给程庆去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

电话里的程庆沉默了一会。辛岚觉得这一会是那么的漫长,内容是那么丰富。后来程庆调整了心绪,用高兴的语调祝贺辛岚,名花终于有主了。他随即发了两个红包过来,一个六六六,一个九九九。

辛岚知道,这是他真诚的祝福,祝福自己一切顺顺利利。婚后生活能够平安幸福,长长久久。两个人的关系止步于此了,再也没有什么想头了,于是收心敛气,和小隋一起筹划婚礼,开始自己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过了几年,小宝贝出生了,家里多了生机和欢笑,两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不久又变成了四人世界,孩子奶奶不得不进城照顾孩子了,有了老人的分担,业务更忙的辛岚经常加班加点,有时还出差异地,几天才回来,慢慢地成了家常便饭。

有天深夜,辛岚出差回来,轻轻打开房门,很自然地打开壁灯,她发现不对劲,怎么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走近看看,根本不是婆婆!她知道,出事了!小隋外面有人了!已经领到家里来了!

曾经很受伤的辛岚,原以为停泊在了宁静的港湾,夜晚可以舒心地安眠,不料下面暗潮汹涌了。她不敢正视这一幕,关上门,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上哪去?单位吗?过后还得和丈夫见面,和熟人见面,情何以堪!她觉得自己失败了,失败的一塌糊涂,无颜见江东父老。她又回到了火车站。

立在站台的洗手间里,辛岚的泪水又是一个稀里哗啦。她下意识地打电话给程庆。她把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现在,也只有他能抛给自己一个救生圈,托浮着快要沉下去的自己,慢慢地游上岸。

电话中,程庆已毫无倦意,情真意切地柔声安抚着她,告诉她事情也许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小隋的为人大家还是了解的,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辛岚什么也听不进去,说什么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什么他可以自在逍遥,我也自在任性一把,说着就买了车票,连夜奔程庆而来。

青春已经褪去了颜色,感情已经荒芜成沙漠,在辛岚的心田上,只有程庆像一轮明月,莹莹地照耀着她彳亍前行。见了程庆,辛岚才知道他已经离婚,带着一个八岁的儿子生活。

辛岚心里燃烧起了希望,她直视着程庆的眼睛,开门见山:“说实话,你还爱我吗?”

爱!”程庆老老实实,举手投降。

辛岚扑了上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开始接吻。等两个人渐渐平静下来,程庆若有所思,觉得不妥。

“不行!咱两人不能这样——你拖家带口,名花有主,我还有个孩子……”

不等说完,辛岚打断了他:“我马上就没家了!——你那孩子,我和你一起来疼他!”

无论程庆说什么,辛岚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了。没办法,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回到家里,向儿子引荐了辛岚阿姨。可小家伙从第一眼就排斥她,说她是一个坏女人,把爸爸从妈妈身边抢走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的,这辈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辛岚没想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竟然这么差!自以为是的做法,开始引起她的思索了。那边小隋一遍遍打来电话,说两个人好好谈谈。小宝贝也在电话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叫得辛岚的心绪如水一样流淌。

程庆拉着辛岚的双手,两个有缘无分的人一脸傻笑,泪水横流。人活着常常是负重前行的,哪里能有绝对的行动自由!

回到家里的辛岚,和小隋一起观看了家里的视频监控回放,的确是自己冤枉了他。那是一个暗恋小隋的女人,借着醉酒晃进了她的家门。小隋进去找电话联系她的家人时,辛岚正好进门。事情真相大白,一家人和好如初。小宝贝在怀里蹭来蹭去,把整个家滋润的如坐春风。

再打电话给程庆的时候,辛岚已有一丝羞涩、内疚和不安。程庆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无含酸而又真诚地说:

“终于桥归桥,路归路了。你消停了,我也消停了。说不定我家那口子也消停了,也该回来找我了。这下彻彻底底断了你的痴心妄想了。”

“讨厌!”辛岚电话里笑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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