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

燕妮心里像揣着只小兔，忐忑不安地来到校园的假山后面，偷偷地一瞅，果然，这个傻痴呆的家伙儿，拿着本书，似看非看地坐在那儿发呆呢。

想了想，捡了个小石子，朝着他眼前的池水投过去，呯地溅起一些水花，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的胡吉向后看了一眼，两只眼睛流露出笑意，急急地说：

“快过来，快过来！”

燕妮稳了稳神，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坐在一尺之隔的石头上，也不看他。“你怎么不去找心中的女神？今天发了哪门子神经，找我来了？是不是西式大餐吃腻了，想尝尝中国的家常小菜？”

胡吉露出一脸苦笑：“琼姐是高不可攀的仙子，我连她的脚趾头还没有摸着呢，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好闺蜜，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今天约你出来，想求你帮个忙，为我传递信物给她。”

原想着情感上能雨露均沾的燕妮，没想到要被当作马前卒，心底想尝尝鲜的她原来只让闻闻味儿而已，心里已是老大不乐意，本能地想拒绝，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可那边是一起钻被窝的好姐妹，自己任性又觉得对不起她，于是犹犹豫豫答应了他。

拿了情书回到宿舍，没有人，不知都跑到哪里疯去了。燕妮百无聊赖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鼻子有些酸酸的。凭什么她就能招蜂引蝶，驾轻就熟，喜新厌旧，乐此不疲？自己就只配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驱使开道，屁股擦屎？自己就天生这个命么？除了没她漂亮，没她招摇，没她眼珠子勾人，没她嘴皮子黏人，其他哪点比她差？毕业典礼上，自己激情澎拜光芒四射，人家倒不管不顾，眉目传情去了！徐吉是第几个向她大献殷勤的？能有戏吗？

一眼又瞥见了那封情书，没有封口。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四顾无人，燕妮偷偷地打开了它。那潇洒的笔迹，使得她看到了玉树临风的帅哥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眼前；那飞扬的文墨，情意迭起，舌吐莲花，是不是和自己正好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羞红脸的燕妮暗暗地想：华而不实的琼姐还真配不上他！

这思绪像一条小虫，在燕妮的心口上不停地钻呀钻，渐渐浸润到灵魂深处。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燕妮把情书转交给了琼姐。琼姐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遍，居高临下地评价了一番，然后把胡吉划入了候补的行列。燕妮觉得琼姐太把自己当盘菜了，活色生香地引诱着贪吃的鱼儿游来游去，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保鲜期。她觉得自己和她是渐行渐远了。

胡吉又悄悄地来找燕妮，打探琼姐对他的态度。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大男孩的心流血，燕妮半遮半掩含含糊糊答复了他。没有反对就是肯定，有一线希望也要坚持！胡吉知道，只有不怕艰险深入海底的弄潮儿，才有希望摘得龙颌上的明珠！

有了自己的小九九，燕妮依旧随叫随到，同时借着为他人做嫁衣的掩护，询问胡吉的一些家庭情况，生活习惯，交往方式，思想动态等等。燕妮发现，这个人就是为自己而生的么？怎么与自己这么合拍？

尺素传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胡吉一心一意隔山打牛地表白爱慕，虽有只言片语凭空传来，但迟迟不见琼姐的涓涓心迹。后来燕妮终于拿出了一封情书给他看，看着他喜不自胜神魂淘淘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吃醋含酸。那分明是自己怕他过度相思，形影相吊，以琼姐的口吻写的。这傻子，正对着荷花唱牡丹呢！

以后的日子，燕妮一方面想对他好，另一方面又对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暗暗生气，常常是两个人在一起谈天说地，无拘无束，胡吉情不自禁地引出了琼姐，渴慕之情溢于言表。一言不合，燕妮冷着脸拂袖而去，扔下胡吉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胡吉发现，自己心里面，现在想的最多的并不是琼姐，而是燕妮。琼姐的形象如云如雾，卷卷舒舒，飘飘渺渺，不好捉摸。而燕妮，一闭眼，在假山旁坐着；一入梦，在林荫道上走着，时而展颜一笑，时而不理不睬。一粒种子，在心底不声不响地生根发芽，潜滋暗长了。

再见到燕妮的时候，胡吉心里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赔着小心说话，时不时偷瞄一下她的脸色。燕妮感觉到了一种回应，好像电线接通了一点点，能够得到一些刺激的反馈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她心花怒放，开始热烈回应胡吉，和他一起钻进钻出幽静旷远之处，看天观景，畅谈人生。

当吃着中式家常小菜，一门心思还想尝一尝西式大餐的胡吉再一次言肯意切地提出，让燕妮最后一次牵针引线的时候，燕妮心里真的恨得咬牙切齿：怎么被下了迷幻药不成！真想一条道走到黑？她恨铁不成钢，直接给胡吉揭了老底：

“我办不了！她不听我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从此，燕妮和他形同路人，道路以目，无言以对。一天是这样，五天是这样，半个月一个月还是这样。胡吉这次是真的消瘦了下去，走路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直不起腰来，胡子长了也没刮，头发该理了也没心思。看见琼姐，双方陌生人似的瞅一眼。看见燕妮，眼睛直勾勾地伸出去老长，直到张力使尽了才罢。燕妮心里老大不忍，晚上睡觉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没事吧？没生病吧？吃了多少饭？有没有饿着？

说不思量，怎不思量！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思绪悠悠，望断三秋。几夜没有睡好的燕妮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在食堂挑肥拣瘦地打些饭菜，趁着人不多，直接给木头似的胡吉送去。

“吃吧！别折磨自己了，你俩不在一个道儿上。”

“不是想她。我想你！”胡吉瞪着眼睛望着她，像要把她吃掉。

燕妮抿嘴一笑，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

“吃了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