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家闲坐的日子,听见了敲门声,赵延绪老人掐了一把地瓜蔓,掰了十几穗苞谷送来了,连忙延请进屋坐下,一面收拾着地瓜叶梗,,一面与大叔闲话。
苞谷在锅里不多时煮熟了,拿出来人人爱吃。这是粗粮,降血脂血糖,通便利尿。地瓜过去孬年景时大家都吃够了,凡是上了岁数的人没有几个待见它的,看见它就反胃。赵大叔见我兴致勃勃地把它们叶梗分离,准备各自成菜,忍不住又回忆起过去那艰难的岁月。
据他讲,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应该是他这辈子人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各种野菜,凡是能吃的都拿来吃了,各种树皮,凡是能吃的也剥下来吃了。锅里要是能见着几粒粮食,有地瓜可煮,甚或有地瓜蔓可以碾碎做熟了食用,那就是改善生活了。所以,他对这些叶呀蔓呀的从来就不感兴趣,仿佛脾胃对它们已经产生抗体,势不两立。
是呀,过去人们的生活曾经多苦啊,有多少人坚持不住默默地倒下了,而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地讨生活,咬紧牙关,挣命向前,闯过难关,又是一片蓝天呢。有着海外关系,祖辈在历史上还有阴影,赵大叔受到了大形势下的不公平对待。是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所有的公平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他会赶车,生产队派给他这个轻巧活,借着机会,他继续如饥似渴地阅读,思考,还洋洋洒洒写了几大本诗词。
现在,他的诸多诗词已经随着亲朋好友的传阅不知所踪了,所剩下的,只有手中的一支笔了。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七老八十的赵大叔,种着点地,吃着点饭,应着人托人、脸托脸的情意,挥笔泼墨,写写画画,留下一幅幅潇潇洒洒的字迹,一卷卷春光明媚的图画,把自己对人生的感慨,潜移默化地寄托下来。
我很钦佩老人家不折不挠的精神。只要有饭吃,万事不关心,字画通天地,书中觅乾坤。我们两个人一老一少,惺惺相惜,常来常往,遂成至交。
现在,由于新冠病毒的影响,大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着无聊,吃喝发呆,我俩读书谈心,畅谈古今。也曾地瓜干吃不饱的我,还是泥土里长大的孩子,对着神农尝过的百草有着天然的亲近感。铁苋菜,大小蓟,马齿苋,桔梗,薄荷,水荠菜,婆婆丁等等,都不止一次嚼起来,咽下去,更别说槐树花,榆树钱了,那更是每一年调节胃口的必选项。
吃着地里生长的这些野菜,反复咀嚼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咸,体会着人和土地依依不舍的深情,我觉得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土地,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看那赵大叔,心中寄有山水,横天竖地通开灵气,不就是天地间飘渺一沙鸥么?
咬得菜根,百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