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走

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了，侯三倒了班之后，连续拉了十一个客户。现在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千姿百态，穷形尽相，开出租车还真能丰富人生。比如刚才这一个吧，还打算坐霸王车！哼哼！也不打听打听，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玩不过你！笑话。

边开车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呢，猛可里一个人影钻到了车灯照耀的光晕里，摇摇欲坠而不倒。侯三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在离那人两三米处停住了。他一面擦着额头的冷汗，一面伸出脑袋破口要骂，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一位姑娘！看来喝了不少酒，头发凌乱，摇头晃脑。看见车停住了，她划拉着步子挪上来，一边拽车门一边说：

“去江边，师傅。”

喝成这样，一个女孩子家，去江边干什么？侯三犹豫思考的当儿，姑娘一屁股坐进来了，披散着长发，露出一张秀丽而憔悴的脸。

马路不是停车地儿啊，再说上车的都是客，没有特殊情况，不能随随便便赶客下车，这是的德啊。车子启动了。侯三一边慢慢往前开，一边琢磨，得探一探姑娘的心思，希望不要醉成了猪，自己出了力，最后连油钱也讨不回来。

姑娘并没表现出更多的失态，只是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潮不停起伏。通过后视镜，侯三看得一清二楚。他觉得这姑娘是有心事，出来借酒买醉。你看那眼泪已经无声地滚出来了，仿佛心口在隐隐作痛。

“姑娘，给。”侯三抽出一沓纸巾，递了过去。姑娘伸手就接，也不言语，一会擦着眼泪，一会拧着鼻子，仿佛那是脓，是疮，一一从身体里挤出来似的。

“你没事吧，姑娘？这么晚了，去江边干什么？”

“没事。一个人闷得慌，去江边散散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你！”出于好意，侯三顺口接了一句。自己的妹妹也像她这么大，天黑之前必须回家，要不然爹娘担心死了。

“不用等我。再说吧。”姑娘意兴阑珊，有气无力。

侯三发觉有点不对了，一个女孩子，喝多了酒，深夜江边徘徊不归，——等等，该不是受到了打击，想不开吧？

前面马上就要到去江边的道了。侯三略一思考，手一抖，车子驶上了另一条道上。

“到江边还有多远，师傅？”

“快了，快了。——姑娘，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若再碰上不三不四的人，那就更不安全了……”侯三旁敲侧击，字斟句酌地说。

“危险？危险的事早过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怕危险吗？”姑娘一脸凄怆，目光迷茫，不知作何思量。

侯三的判断越发得到了证实。他仿佛看见了姑娘横尸江面，是自己亲手把她送过去的。一朵本该含苞待放的花儿，经过突如其来的风吹雨打，已经憔悴不堪，现在自己再加上一只脚，马上就要香消玉焚，烟飘云散了。

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要不然我这辈子睡觉做噩梦！正思索间，前面又到了岔路口。侯三轻轻一拐，车子驶上了远离江边的方向。

“前面堵车了，咱们走另一条道儿，能慢一点，姑娘。”

“没事，我能等。”

与姑娘不紧不慢地随意搭着话，侯三把手伸到了车前方的紧急报警按钮，接通了外面的联系。

“我车上一个姑娘，要寻死！”

一时间，同行们都收到了这辆车上发出的紧急信号。大家纷纷和他联系，但都是正在通话中，正在通话中，一会儿全变成了嘟嘟嘟的盲音。

通过卫星定位，大家搜索到了侯三出租车的行踪，以防万一，开始了不接触跟踪。看着众多的护驾来了，侯三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瞅着机会，他发出了去派出所的信号。于是一辆车脱颖而出，头前带路，不多时到了。

“姑娘，到了，下车吧。”

经过一路吹拂，姑娘神智清醒了许多，她慢慢地下了车，抬头一看，愣住了：

面前站着两个警察，后面一排全是的哥。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