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

1949年10月1日，是中华民族举国欢腾的日子。经过了百年耻辱的中国，终于挺起了自己的脊梁，在世界东方迎着太阳站起来了。这一天，李克前作为军人代表，很荣幸地参加了开国大典。

多少次魂牵梦绕，多少次日想夜盼，胜利终于展现出了热情绚烂的风采。空中的飞机昂首飞过，地上的坦克隆隆开进！雄赳赳气昂昂 的解放军战士，手持鲜花手舞足蹈的千万群众！神州在笑，神州在舞，神州在狂欢！

李克前的眼睛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远处是四面八方的激情澎拜，近处是党和国家领导的热情洋溢。他太激动了，手不知往何处放，真想应和着群众载歌载舞，但军人的纪律碍手碍脚；一双眼睛不够使，百花丛中觅芳馨地乱瞅乱看，使劲把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印在脑子里，储存起来，传之后世。

蓦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李克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仔细看看：不错，是他！正是他，害得自己身败名裂，不得翻身；正是他，逼得自己毫不犹豫走上革命的道路！怎么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他单单出现在如此敏感的地方呢？

事不迟宜，不容多想，李克前一路小跑，就近找到警卫战士，请求立即报告周副主席等人，我们队伍里有坏人混进来了，赶紧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好像事先预料到似的，周副主席没有来，贺龙同志接见了他，一脸笑嘻嘻，毫不在意的样子。

“哟！小李子，听了你汇报的情况，周副主席马上猜到了怎么回事。怎么？是不是在队伍里看见你爹了？”

“他不是我爹！我没有这出卖革命的老子！”提起父亲，李克前就义愤填膺，起伏难平。在国民党中统里跟着徐恩曾混过事，西安事变还出谋划策营救蒋介石，谁不知道他和胡宗南称兄道弟！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出现在开国大典的现场，让忠心耿耿报效国家的小李子怎能不胆战心惊，大义灭亲！

贺龙抽了两口大烟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坐下来讲话。

“你知道西安事变中他出了‘空降救蒋’的主意，可这是党中央批准他提出的，为的是取得蒋介石的信任，进而成为他自己的人。”

“党中央批准的？”李克前如听天书，闻所未闻。

贺龙点了点头，接着往下捋：“他和胡宗南称兄道弟，也正因为如此，胡宗南进攻延安的每一次行动，事先都被我们所掌握，占得先机，进而打得他落荒而逃。”

李克前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他……”

贺龙会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你说你爹是中统骨干，为徐恩曾效力——那是表面，实际上。他受李克农直线领导，编制了一张无形的情报网……”

李克前脑子里的浓雾渐渐消散，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逐渐汹涌出现，越来越清晰可感，越来越有温度。

“正因为你爹的特殊身份和超常表现，许多人包括王超北在内，都从敌人的魔爪下逃出生天。——实际上，孩子，你还在襁褓的时候，你爹就已经是共产党员啦！”

李克前终于知道了父亲的身份，他为自己对父亲的误解深深自责，也为拥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他明白，在那群魔乱舞的地方，父亲是应该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穿上张牙舞爪的外壳，沉着机智地与他们周旋！

现在，李克前非常迫切地想见到他，告诉他家人对他的思念和惆怅。征得贺龙的同意，他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