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河里莲叶上,露水凝结的水珠映射着万千光彩,绿意生辉,微风轻轻晃动一下,一些都不见了,露出了下面刚刚钻出水面的花骨朵,亭亭玉立,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早起的阿伟漫步在这大堤上,已经抽了足足三袋烟,然后起身下坡,辗转去了小辉家。
原以为小辉妈妈还没有起床,自己进不去呢,谁知门早已虚掩着了。推开门悄悄往里走,迎面小辉妈看过来,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来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一夜没睡吗?”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看这衣领,折折皱皱,出门都不收拾利索!”说着,小辉妈伸出了左手,一上一下抚平阿伟的衣领。
阿伟顺势攥住她的手,像是扶住了一棵风雨中摇晃着的小树,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绳。
“秋!想开些!小辉爸爸就是那样的人,别自己难为自己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拉倒。人不能叫尿憋死!”
秋听任阿伟抓住自己的手掌摩挲着,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不甘心啊!小辉这么大了,学习又好,又懂事,还从来不用他操心。——他转业了升了官儿就嫌弃我们娘俩了,一年中连个电话都不打,更别说给钱了!这家啊,全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支撑着。辉他爷死的时候,他来家一共三天,完事就走。我说让辉跟着过去,说什么不让!这不放假了,小辉一个小孩子家,辛辛苦苦赶到爸爸身边想撒撒娇,不成想两天就撵出来了!——虎毒不食子啊,也不知道他肚子里砰砰跳动着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件事,我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原先怕人家说破坏军婚,没敢吱声,现在看来,还是早点告诉你的好……”阿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小辉爸爸在外面有人了,据说还有个儿子,两三岁了,要上幼儿园了!”
这一记闷锤,击得秋一个趔趄。看着她身体不停摇晃,阿伟赶紧伸出左臂揽住她的腰:“看我!不该给你说的!”
秋惨白的脸上慢慢溢出了泪水,她两只手紧紧抓住阿伟的手臂,害怕自己被淹没下去:“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阿伟扶着秋,找着凳子坐下,一点点给她讲述自己去那座城市打工的往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当时自己正好在小辉爸爸住的小区里当保安。小辉爸爸和那年轻的夫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当时他还羡慕地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两年前自己回到现在的城市创业,机缘巧合认识了秋她们母子,看着她们生活不易,提水担煤都力不从心,就顺手顺腿代劳一下。小辉和他渐渐熟识了,慢慢地没大没小了,有的时候就搂着他的脖子叹气,说如果是他爸爸就好了。老爷子去世,阿伟过来帮忙,一眼看见了小辉爸爸,这才把过去的片段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闭环。
秋不出声地听着,任泪水从脸上滑落。阿伟把她搂在怀里,眼睛里全是心疼:“和他离了吧?——咱们一起过吧!”
“咱们?”秋瞅了他一眼,苦笑了,“你有老婆孩子,这不胡闹嘛!”
阿伟不出声地捋起袖子,绾起裤脚,一道道疤痕狰狞可怖,皮里皮外,埋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家庭故事!
秋惊颤不已,不由得弯下身子,一遍遍地抚摸着阿伟的四肢:“疼不疼?——我不知道,原来你一个老爷儿们也是伤痕累累!——我说怎么总是有家不回呢!”说着,身子不由的靠近了他,好像两个人一下子没有了距离。
两个人相互簇拥着取暖,两颗在苦水里浸泡的心找到了安放它的一点泥土,觉得有了着落,有了希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契合自己心灵的颜色。两个人傻瓜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摸摸我的脸,我摸摸你的手臂,沉浸在甜蜜的滋润中。
突然秋停住了,脸上又浮上来一层阴云:“你知道小辉爸爸,很霸道的一个人!他死活不离婚,相隔这么远,咱又抓不住把柄,怎么办?——如果发现你,”接着秋用指头戳了阿伟眉心一下,“来找我,再倒打一耙,咱俩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阿伟抓住戳他的那根手指,亲了一口:“嘿嘿,我想到这一层了。”
第三天,安排好生意,阿伟按照计划来到了小辉爸爸的城市,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方,就在小区里面,和他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上下层,租了一房间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伟陆陆续续地拍了小辉爸爸其乐融融一家三口的许多照片和视频。觉得差不多了,便打电话让秋过来一趟,亲眼看看自己丈夫在外面幸福快乐的小生活。
三个月后,秋和负心汉和平分手,老家里的一切财产收归于秋的名下,小辉的抚养费按月打过来。办完这一切,已经离婚的阿伟马不停蹄地带着秋去了民政局。
两个人眉眼生辉地从民政局出来,手牵着手坐车回家,一下车,还没有站稳,一个孩子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在阿伟的怀里。
“爸爸!”
阿伟一把抱起了小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