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老师是我中学时期的语文老师。
他姓杨,高高的个子,三七分的大背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似乎总是发出犀利的光芒。以至于我工作多少年了,再看见他,尤其是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心里还是怯怯的。他总是穿一身淡灰色的西服,上衣只扣一个纽扣或直接不扣,只见里面穿一件白色的衬衣,总是雪白如新。那年月很流行黑色帆布鞋,一双大概5元左右,杨老师几乎一年四季都穿那种鞋子。有时眼尖的学生会发现,老师的鞋头都烂了个洞了,他竟然还在穿。杨老师走路总是很快,有虎虎生风之感,而且走起路来很明显两个肩膀一面高一面低。他很严肃,很少对我们笑。
杨老师一带我们就是六年,从初一到高三的语文课兼班主任。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他也刚好大学毕业,我很幸运地成了他的第一届学生。他把满腔的教育热情都无私的奉献给了我们,让我们受益终身!
杨老师学识很渊博,而且教学有方,学生们都很喜欢上他的课。在语文课上,他总是滔滔不绝,妙语连珠,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他似乎就是一 本百科全书。记得我们最爱听他讲鲁迅先生的文章,如《孔乙己》、《藤野先生》、《故乡》、《拿来主义》等等,在那时我们知道了中国人的劣根性:愚昧无知、麻木不仁、爱看热闹,鲁迅对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弃医从文”旨在唤醒民众的觉悟,鲁迅的笔是“投枪”,是“匕首”,言辞犀利,直刺敌人的心脏。我们从杨老师的语文课上,不仅仅获得了知识,还懂得了做人的良知,更是有了最初的爱国情怀。
杨老师的语文课堂,语言极富魅力,字字珠玑,学生常常听得如痴如醉,对老师也崇拜有加。我们也希望自己像杨老师那样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便向老师讨要秘笈,老师只说了六个字:“多读书,读好书”。那时候班里就掀起了一股读书的热潮,有些同学拿来了家里仅有的几本藏书,如《封神演义》、《水浒传》、《平凡的世界》等小说,有的同学愣是从少得可怜的零花钱里挤出几毛钱购买课外读物,如《作文通讯》、《作文》、《儿童文学》等。同学们一边阅读,一边练习写作,班里很快就涌现出了一批写作高手。每次作文课上,老师都要分享这些学生的优秀习作,甚至有几个学生的作文被一家知名刊物采稿。这消息犹如重磅炸弹一样扩散开来,一时间他们就成了班里最耀眼的的大明星,同学们都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由于种种原因,有些学生虽然语文成绩极好,但还是没有走进大学的校门,只好回家务农。只是因为杨老师在他们心里已经撒下了写作的种子,即使务农,也依然笔耕不辍。他们的作品经常见诸报端,在农村这样的生活环境下,这也是极其罕见的。
杨老师还有一个绝活,那就是左手写粉笔字。他能双手开弓,他在板书的时候为了避免身体挡住了学生的视线,常常站在黑板的左边的时候就用左手写字,站在右边的时候就用右手写字,而且两手写出来的字一样遒劲有力,洒脱自如。因此有好多学生就去模仿,也试着用左手写字,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杨老师很严厉,对于犯错误的学生一定会严肃对待,大多数学生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发怵。不管他在与不在,教室里一直都井然有序。有人说,如果唐僧没有紧箍咒,孙悟空一辈子都是个泼猴;如果老师没有惩戒权,教室里的熊孩子会越来越多。正是因为杨老师有惩戒我们这帮泼猴的紧箍咒,所以我们都心存畏惧,不敢肆意妄为,最终才成就了最好的自己!
杨老师表面上看起来严肃冷峻,但内心却很温暖。他爱学生,既关心学生的学习,又关心学生的前途命运。那时我们班六十几个学生,基本上都来自农村,大多数学生家庭经济困难,随时都面临辍学的危险。杨老师得知后,就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村串户,到各个学生家里去家访,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并动员家长支持孩子继续读书。这样一来,很多即将面临辍学的学生又重新返回了课堂。他们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便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家长和老师。记得初三毕业成绩一出来,我们初三四班遥遥领先,近十个同学考上了中专,三十几个同学考上了高中。这番辉煌,史无前例!
现在的我,也做了老师,并且也是一名语文老师。每次一想到杨老师,我就觉得有愧于“老师”这个称号,有愧于“杨老师的学生”的这个身份,因为我既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口若悬河的语言表达能力,况且我连用右手写字都写不好,更谈不上用左手写字了。也正因为如此,在工作岗位上,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经常提醒自己要潜心教学,要爱护学生,要在工作之余继续充电,要不断地去学习、提升,以便在有限的条件下做最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
几年前,杨老师因一场车祸不幸意外身亡,可他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每当我想偷懒时,那如炬的眼神,那侃侃而谈的的声音,那潇洒自如的粉笔字……都时时警醒着我,使我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