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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大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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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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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江古井群

2020年4月18日,受霞浦县妈祖文化研究协会暨竹江后湾天后宫理事长之邀,参加纪念妈祖诞辰1060纪念日祭拜活动。竹江位于霞浦沙江镇东吾洋之中的一座孤岛,由于东吾洋属于内海,每天都有潮起潮落的自然现象,为了赶潮汐便起个大早驱车前往沙江,而竹江与沙江村隔海相望,而著名的“S”湾为竹江增添迷人的色彩,吸引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常常登岛驻足,选择最佳位置架着长枪短炮,捕捉那渔帆穿梭的渔耕的场景。

当我到达时,已是上午七点四十分了,忙碌的渔民早就驾船出海了,只有数艘载满从竹架上收下的海带渔船归来,而码头那端妇女老少忙着将卸下海带,在自家门前用海蛎壳堆成操场上再晒,每隔二十分钟左右,两人合作,拉着海带绳两端翻晒,要是晒多了,翻完一回,又要从头开始了,虽然这工作有些累,但从他们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我知道又是一个丰收年。

而这次一同前往的有五位竹江本地人,其中,随行中的王祖岩老师,他是地道土生土长的本地通,他这次回家的任务是负责祭拜庆典的司仪工作,由于我们来得比较早,离祭拜活动还有三个多小时,就在这空档之余,本地通的王老师领着我,沿着一条约三至四米多宽街道,从后湾天后宫步行至前澳天后宫,沿街每家有好几家商人正忙着收购海带干,有的家中老大妈们也正忙着为海带干打包装袋,正赶着运往全国各地……

一路上王老师不停地向我介绍竹江众多文物,如: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前澳天后宫、汐路桥及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市级非遗项目有明朝中叶郑洪图总结并推广的“竹江郑氏竹蛎”养殖技术。省级妈祖信俗之“阿婆走水”非遗……每当王老师介绍一个,我内心感到无比的敬佩与惊讶!敬佩的是竹江先民的聪明才智;惊讶的是在一个小岛上也能创造出如此非凡成就。

由于自己比较喜欢古建筑,所以在来的前夜,在媒体上对竹江的古建也做了查询,还听说竹江众多的古建在省内外负有盛名,本想择日前往探访,而今恰好是个良机。也许是妈祖的情缘,又巧遇本地通的王老师,王老师讲起竹江古建筑,可是位行家。我们所见的每一处建筑,他都能讲出一个富人文历史且鲜为人知的渔耕故事。最让我为之敬佩的是王老师讲的竹江古井群。

俯瞰竹江岛全貌,四面环海,整个岛的面积只有0.2平方千米,可谓弹丸之地,自从南宋庆元年间(1195—1201)先民上岛定居至今,已跨越八百多年。细数岛上大大小小的古井共有36口,宛如36面镜子,镶嵌在岛上,折射出岛上细小的渔耕文化。这些古井有的建在院中天井边;有的建在廊沿边;有的建在路边……它与房屋柔和一起,井旁有房,房中有井,要不是王老师的介绍,你根本就找不到哪有这么多的古井。随着人居环境的改善,有些古井已完成它的使命,现已荒废,有的主人舍不得古井,还在继续使用着,呵护着。

我怀着好奇心,仔细地观察了每口井的砌造工艺,井台呈方形,条石铺成,向一边微微倾斜,这低的一面,人不常走的边上,便生起一片片绿黑色的苔藓。高地的古井深有几十几米,从井口向下望,井口窄,井腔渐大。井壁是用乱毛石紧密地砌成的, 乱毛石上长满厚厚的翠绿的苔藓,苔藓下还挂着一滴滴水珠,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亮。清暗的水面上,映着一小圈的天空,当我趴在井沿上,往下看时,那一小圈的天空就映着我的头脸。苔藓下的水珠积聚到足够大的雨滴时,便“滴答”地滴下去,而井中水面就荡起小小的涟漪,水中人的头脸,瞬间宛如在哈哈镜里,让你美貌整个脸变丑,丑得让你哭笑不得,待水面平静了,又迅速恢复可爱的脸,这也许是古井所特有的欢迎仪式,让你开心,缓解旅途倦意。

据考古相关资料表明,我国目前年代最早的水井发现于浙江河姆渡遗址,距今已有6000多年的历史了,但在霞浦凿井历史不晚于秦汉时期。汉代以后,凿井和制陶技术不断改进,水井的形式多样,结构复杂。至晚清时期,水井已普及到千家万户,而在陆上挖井多少,不足为奇。而竹江的古井,却与众不同,追溯历史,我发现岛上先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渔耕而食”,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饮用的淡水缺乏,为了生存,先民们与自然环磨合的历史记忆符号,岛上居民为了解决饮用水,他们花重金从外地请来打井师傅,寻水源找泉眼,去外地运毛乱石……可谓艰辛!通过历代打井便形成了36口古井群,在这些古井群之中,最具艺术造诣的属张家宅中古井,而最负有盛名的要数“锣井”和“鼓井”。

说起张家宅中古井,它可算竹江岛上最隐蔽的一口井了,井就建在张家院中大厅的走廊左边角,与院中左天井紧临,井盖是走廊的压条石,在条石中间凿3厘米宽的逢,到了条石中间便凿成半径约4厘米的圆孔,整个井盖中只打开一个钟摆形状,平时打水用的水桶就放在上面。王老师指着井盖,叫我打一桶水,我看着井盖发愣了,心里想着:“只有一个钟摆形的井口,怎么能打出水呢?”我左思右想,百思不解,以为是用潜水泵抽水的,当我深感迷惑之时,王老师引导我从天井边,廊沿墙上找一找?天哪!我差点惊叫起来!这口井的井口怎么放在墙边的一个垛口上,真的非常隐蔽,我被主人独门设计所折服,不知当时打井的灵感来自何处?怎么会想到不要因为打一口井而破坏整座院落的雅观,一些杂物等又不会丢到井里,既安全又美观,可见张氏先祖在建筑领域凸显了高超艺术。

待我弄清井盖和井口之后,又面临着一个难题,王老师介绍说,这口井打水方法是侧口打水,不是一般人能打到水,只有院中住户,通过训练后,方可打到水,我也尝试几下,总是提桶打水一场空。幸好屋中女主人为我们示范了打水技巧:人站在井盖之上,用绳系的打水桶,先从侧井口沿着3厘米宽的逢中,缓缓地将水桶拉到井盖的“〇”孔中,再绳子缓缓放到井中水面,用力一抖,水桶一个倾角,水进桶满,再将绳子往上拉至绳子一个结节处(记号),然后将绳子再沿着3厘米的逢中往外拉,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当女主人为我们演示了,整个打水过程,是那么娴熟!我只好竖起大拇指为她点赞!

至于锣鼓井的打水,就没有这么复杂,所谓的“锣鼓”井,实际上是两口相邻的锣井和鼓井,现在似乎成荒废已久的古井。但这两口井还默默地蹲守在村中屋旁的一个小角落里,井上早已布满苔藓、落叶,但它们最富有人文历史。

据王老师介绍,相传很久以前,住在竹江岛山脚下的郑氏家族人口逐渐壮大后,便分家建屋。这座郑姓人家建好了屋子,为了家人饮用淡水之便,就请来探井泉眼的师傅。师傅在郑家东边找到了一个泉眼,屋主十分高兴地叫人挖了起来。挖了很深,竟一直不见水,当挖到10米处,还是不见水,师傅急了,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探测有水源,怎么就不见水呢?当晚,执着的师傅,就睡在了新挖的井里,想更进一步探个究竟。

当天夜里,师傅在井底并没有睡觉,而是时而躺在井底侧耳倾听,时而敲敲井壁,当到夜深人静之时,师傅忽然听到了有水流动的声音,但这种水流声,让师傅感到惊讶!虽说从业探井多年,从未听过这种诡异的水声,先是“哐”,而后接着是“咚”。师傅通过多次细心地辨别,终于弄清这声音是两个不同泉眼流水的声音,他高兴极了,次日天刚亮,师傅便叫人再继续往下挖,没挖多深,果然挖到泉眼,水“哗哗”地流出来。而后,师傅又叫人在离第一口的井旁约1.5米的地方,再挖一口。

说来也神奇,这两口井,每逢雨水天气,一口便发出“哐”的声音,而另一口便发出“咚”的声音。而“哐”“咚”之声恰好与锣鼓敲击时的声音极为相似。没有多久,这两口井能发出铜鼓之声的新鲜事,在全岛民众间传开啦!为此,岛上民众就叫这两口井为锣井和鼓井,若干年后,民众索性将两口井一并合称,叫“锣鼓井”。在九十年代末,在镇、村领导的关心支持下,从沙江村引来自来水,岛上村民虽然都用上了自来水,岛上36口古井大多已退出历史舞,但“锣鼓井”至今还保存完好。为了不让杂物丢进井里,村民用石板将井盖上加以保护。

围长满了花草树木院。我仔细在井上一摸一看,发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显出一种沧桑。井周围还有一些印迹,只因年代太久太过于模糊,已分不清是什么印迹了。

光亮从山顶的树叶的缝隙间投射到井边,我用手摸着破损井栏,思绪穿越时空,品味着岛上先民,为了改造生存环境,解决岛上用水之艰难。才向海的深处凿井取水,我们可想而知,在海岛上打井是件多么艰难之事,也许大自然对勤劳的竹江人们的回馈,竹江所打的36口古井,口口清凉甘甜,哺育着竹江人勤劳、淳朴的高尚品质,激励着竹江人民创造出富有地方特色的渔耕文化,我想竹江的古井群不仅是活生生的历史见证,而且是浓缩着一个村落的细小文化符号,这些古井,体积虽小,但文化不浅,水井连通地上与地下,它贯穿着先民与今人的记忆纽带,无论从哪一种视角去审视,它将是浓缩着一个孤岛上村落的细小渔耕文化的符号,值得我们去保护去探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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