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位于霞浦县牙城镇西北部的是个小村庄。每当到了盛夏时节,早晨的四野格外清新,当太阳刚露出笑脸之时,我会独自漫步在宁静的田间的小路上,享受着天然氧吧的恩赐,我不时地深深吸一口,便会心旷神怡……早起的白鹭一只只在溪潭边嬉戏、觅食,而成群结队的八哥与布谷,在溪柳的枝丫上尽情地歌唱……
“素妆铠甲扮山莺,灰暗轻裟咏海鸣。尝胆三冬存舞袖,越衫立夏放歌声。”要是阳光明媚之日,树林中的“小歌手”它就会在树上用力地挺着肚子,大声地弹唱着别样风韵情歌:“知了,知了……”“知知,知知,三立即……”村里小孩们,一听到这种歌声,就会拿着“渔网”向村边的那条小溪奔去,而我也不例外,看到别家孩子去捕鱼了,便会飞野似跑去,加入他们行列……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老家的小溪,水源不长,但通过若干年风雨的洗礼,形成了终年溪水潺潺,在清澈的溪潭中有无数的小鱼在嬉戏,不时有小鱼“啪啦”一声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钻进清凉无比的溪水中去。特别是一群群花枝招展的溪白,更惹小孩子们喜爱,我就连做梦都在想,要是能抓上一尾,放在家里养该有多好呀!可是溪白这种鱼对水质要求比较高,对水温反应也比较敏感,只有夏秋季节,它才会游出来在浅水处逛荡,时而游来游去……要是看见人来,它在溪濑中有意停留戏水,似乎向人展示它的美姿,怪不得长辈们给它取名“水中孔雀”,这也许有它的理由吧!你看!它身上的鳞片呈蓝、红、白等颜色;它的鳍是粉红和大红相间,宛如巫师(黄师)的舞裙,再加上红蓝相间的花纹,又被小孩子们叫做“黄师婆”。每当从溪潭中游出的黄师婆,小孩子们便会停下脚步,全神贯注地看它在水中戏水、跳舞…… 不知从哪年开始,每当小孩哭啼时,爷爷或奶奶们便会哄着孙儿们去看它,看着,看着!小孩们与黄师婆结下不解之缘。
在村中小溪中,有个坝头潭,它离村不远,水不是很深,自从村里生产队在此砌建的引水坝后,为了防护溪岸,不知啥时两岸都种上溪柳,柳树千丝万缕,瞧,溪潭边,柳丝低垂,在溪风的吹拂下,婀娜多姿;看,溪潭中,柳影摇曳,迎风起舞。水很清,空气很凉爽,柳丝遮住了阳光,只流下了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柳叶,照射在水面上,整个溪潭波光粼粼……村里的小孩最喜欢在这里驻足停留,在溪里洗脸、嬉水、摸鱼、追鱼、捕鱼、钓鱼……,而溪濑中的淙淙流水就像小孩的快乐童趣,流也流不完。
“三伏清凉数河边,脱鞋光腚摸鱼玩。围追堵截酣畅跳,不知太阳已落山。”记得小时候我们“建坝捕鱼”,那是一种集体协作的事儿。受到大人们建坝引水灌溉的启发,我们小孩子也正儿八经地学着“建坝”,我们先在溪潭的浅区修着一条拦水坝,“坝”修得非常坚固,水只能从石头的缝隙里流出。小溪里的鱼儿成群结队,数不胜数,有石头缝里藏的,有水面游的,还有一些隐没在深潭里的。我们用修建的“坝”拦住了好多的鱼儿的活动范围,而“坝”是上大下小,形如“Y”的“地笼”。要是捕鱼时,先在坝“V”中底部开一个出口,然后,捡许多小石子堆放在潭边当“武器”,只要“队长”一声令下,小石齐发,潭中不时传来“轰,轰……”的响声,潭里的鱼受不了乱石的“轰炸”,一只只纷纷逃到浅水区,然后封堵开口,让它们顺着我们建的“渠道”顺流而下,在“渠道”的下端,我们早就用畚箕所设的“网”在等待着它,被追赶的鱼儿一旦进入“网”里,值守的人便马上提“网”,便会收获到许多鱼儿。提“网”后再用竹棍沿着“渠道”追打,无奈的鱼儿四处躲藏,受惊的鱼儿便会跃出水面逃命,鱼就这么一跃,往往落到溪岸上。在岸上守株待兔的小弟小妹们,高兴地抢着捡小鱼儿。这种捕鱼方法虽好,但抓到的都是一些小鱼。而我们想要的“黄师婆”往往都是漏“网”之鱼。而那些没被赶出的,或漏网之鱼又跑回潭中去嬉戏,不时有小鱼“啪啦”一声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钻进清凉无比的潭水中去,跳起舞来在庆贺!不,它们应该是在嘲笑我们无能。我们只好傻傻地观看着黄师婆的舞姿……
“绕池闲步看鱼游,正值儿童弄钓舟。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钓。”记得有一回,有人提议,先在“渠”里喂鱼,把鱼引到“渠”里,来个“瓮中捉鳖”。为此,大家每天都用家中剩饭来喂养鱼,打那以后,黄师婆经常出没的溪濑中,被我们撒上一层厚厚的白米饭或米糠……好景不长,此事被长辈们知道了,全村的小孩屁股上都挨上几个竹鞭。我们男孩们知道做错了事,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吱声,而女孩们却号啕大哭,哭声不仅惊吓了黄师婆,就连在垂钓的大哥、大叔们都怨声载道,受惊的鱼不敢出来吃饵,他们像遇上霉气似,纷纷收竿另寻溪潭垂钓。此事之后,我们再也不敢喂鱼了。
为了在家天天也能观赏到黄师婆的美姿,我们学着大人用钓钩去钓。那时,村里很穷,没有正儿八经的渔具,钓竿是从屋后的竹林里砍来的小竹子,用刀子削去枝丫,然后在火上把它烤直,就成了一根富有弹性的钓竿了。鱼线则是母亲缝衣服用的白纱线、破蓝绳或是老奶奶的搓的小麻线,偷偷地扯来一截,扎到竹竿上就是钓线了。鱼钩是稀缺物,大人们那种带倒刺的鱼钩,小孩子是不敢奢望的,便想了办法,用大头针照着鱼钩的模样弯一个“七”字形,那就成了。至于浮标,那就容易多了,从路边的芦苇秆或小麦秆等,把它扎到鱼线上,就是一个顶好的浮标。最后,再从用过的牙膏瓶上撕下一块牙膏皮,把它卷到鱼钩的上头,这就是沉垂了。把这几样东西弄好,一根像模像样的钓鱼竿就做成了。饵料就是蚯蚓,虽说我是一个男生,每当看到蚯蚓像蛇一样爬行,就会毛骨悚然,所以挖蚯蚓是摆在我面前是一件难以逾越的事,但为了能钓到黄师婆,我还是硬着头皮去挖蚯蚓,把它作为每天必须完成的功课。
说是去溪中钓黄师婆,由于没有经验,几乎每次垂钓都是空手而归,长辈们看见我们空手回来便会用“嘲笑”口气问我们,“溜鱼”回家了?现在想起来长辈们用“溜鱼”来比喻我们钓鱼,确实是比较合乎当时我的钓鱼水平。记得家乡的小溪潭的水很清,清得一眼便能看到溪底。只要鱼钓线放下去,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鱼饵在钓线下悬着。不一会儿,就有小鱼游过来,一条、两条、三条,不久就有了一大群,其中有“鲫鱼子”、有“小溪白”、有“乒乓鱼”“潭鲶”,但更多的是那种叫“白条子”的小鱼。“白条子”这种鱼嘴巴很小,喜欢啄食,但很难钓上来。这些大大小小的鱼儿汇成一团,围着鱼饵追逐着、嬉戏着、争抢着,热闹非凡,它们啄着鱼钩上的蚯蚓,一会儿扯到这边,一会儿又扯到那边。随着它们的抢夺,上面的浮标也跟着眨眼似的跳动起来,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记得有个周末的下午,我准备好了钓具来到坝头潭钓鱼。选好了钓点,坐在树下,脱了鞋子,双脚伸入水中,双手不停地将溪水泼在臂膀上,享受那一份清凉之后,才甩出了鱼钩。时间在一分钟地过去了,鱼饵下去了不少,鱼却没有钓上来一条。太阳照得水面上金闪闪的,有些刺眼,面容上就有些懈怠了。看着旁边的人都不断地提竿摔钩,不时地有了收获。自己的心里不免有了些焦躁不安起来。心里在想:难道鱼儿是有千里眼,专门欺负我吗?我半天没有钓上一条鱼儿,所带的蚯蚓鱼饵也所剩无几了,有些泄气的样子。
说来也巧,正准备提竿回家的时候,生产队大人们正好来到潭边园地里除番薯草。其中,爱好钓鱼的开招叔叔上前看我的水桶的鱼,结果他摇摇头说:“恒润,给我看看你的鱼竿?”我连忙恭敬地把鱼竿递给了他。他看了一下,脸上露着笑,马上指出了许多的问题。鱼线太硬,浮漂太沉,鱼钩不配套……他边说边给我做着整改;边整改边给我说着钓鱼的要领:“先定钓垂后系浮,再投饵料后钓鱼”。还鼓励我说:“别灰心!饵料蚯蚓我帮你解决。”此话正好被雷右行堂公听到,他打赌说:“要是恒润能钓到黄师婆,我将活吞钓上来的鱼!”
通过开招叔叔一番的指导后,效果立马显现,不一会儿就有鱼儿咬钩,不知谁总结了看“漂浮”的俗语:“一沉探、二沉衔、三沉提竿鱼上岸!”果真,我钓上来一条黄师婆,它令我欣喜若狂,马上放到水桶里养着。随后,连续钓上十尾比较大的黄师婆,而右行公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出钱要买下我所钓的鱼,我哪能肯卖掉第一次收获呢!我笑着对他说:“这是我开始钓鱼以来,第一次收获的战利品,岂能用金钱来买卖呢?”我们的对话,惊动了在干活的人,他们纷纷上前,竖起大拇指为我点赞!
这些孩儿时对“黄师婆”的“赏、养、追、捕、钓”的儿时“溜鱼”趣事,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了,如今想来似乎就在昨天,假如,有空回老家,我想再次遛一遛“黄师婆”。我想儿时能与“黄师婆”结缘,它不仅让我收获满满的快乐童趣,而且培养了我专注于心,执着于行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