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

骆丁光

她是妇产科护士。他是呼吸科医生。她个高肤白貌美，是医院公认的“院花”。他是学科带头人，临床经验丰富。郎才女貌，惺惺相惜。在饭堂遇见的次数多了，他们相识恋爱了，渐渐地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天，他俩在海边拍完婚妙照，计划第二天去登记结婚，然后摆酒宴客、旅游度假。这时，医院微信工作群发出一条紧急信息：由于暴发新冠肺炎疫情的需要，抽调医护人员组成援鄂医疗队。他注视着她,说：“我是科室主任，我决定报名参加。结婚的事待后再办。大疫当前，我要冲锋在前。”

她依偎在他身边，说：“我也是党员我也报名，关键时刻要有担当。等春暖花开，我们在一起将更具诗情画意。”他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他俩都被选中，随队开赴援鄂参加战“疫”。没有豪言壮语，他俩在组织的安排下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虽然同在一间医院上班，同住一栋宿舍，但见面只打手势，保持安全距离，沟通只用微信。他们用微信互诉衷肠，互相鼓励。她在微信中说:有一个危重病人呕吐，我按指引处置。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他划下一行字：一定要按要求处置，多操作几次就好。我负责的一个病人基本痊愈了，过几天就可以转入观察期了。看来我们是可以战胜病毒的。

她给他发出一行大拇指点赞，侧躺在床上睡着了，口水从嘴角滑落下来。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累得她整个人散了架似的。

几天后，她开始发烧、咳嗽、咽疼，浑身发软。她被传染新冠病毒并确诊了。医护队员们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被安排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他每天都发微信鼓励她：春天就快到来，相信医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疫病的。然后发上一连串加油的表情。

刚开始她还能发微信沟通，但随着病情逐步恶化，她连发微信的气力都没有了，连呼吸都越发困难。她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父母等家人远在家乡，而且受疫情影响不能前来，她也不想让家人更加担心。她是独生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别。

穿着厚实防护服的队友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想见他最后一面，毕竟人生一场，总要与心爱的人作个告别。领导思量再三，决定满足她的临终心愿。那一段时间，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地流泪，第二天照常上班，全副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队友们完全看不出他伤心的痕迹。医护人员为她精心打扮，给她抹上淡妆，人亮丽了却显得非常虚弱。

他接到通知后，早早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隔着厚厚的的透明玻璃。他远远地看见心爱的她坐在轮椅上戴口罩，由三个护士推着她及呼吸机等器械一起前来。她忽然拉下呼吸机扯下口罩脸贴在玻璃上，手也压在玻璃上向他吻去。流水从她的眼睛滑落下来。

他也扯下口罩向她吻去。他俩隔着玻璃深情的吻着，四行泪水划下玻璃两边。他俩在说着什么，但彼此都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有泪水和容颜在深情地告别。他俩的生死别离之情，模糊了在场医护人员的双眼。

一天后，她终因医治无效倒在了抗疫一线。他默默地收拾完她的遗物。他抹了一把泪水，朝着医院的方向跨大步走去，心里更加坚定战胜疫情的必胜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