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丁光
一号小区是全市最高档的商住小区,正好位于公园对面,临江而建,布局错落有致,林园四季常绿。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则贵,一般的小老百姓肯定住不起,住在里面成为身份的象征。晌午时分,没有一丝风儿,闷热难耐,口天顶着烈日踩三轮车去送米,汗水如同溪流一样往下滑。他在一间米店打工,常年累月送米上门,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当他走到四栋时,扯起挂在脖子上的毛由抹了头上的一把汗水,仰头看插入云宵的高楼。忽然,一滴污水从天而降,刚好掉进他右眼的眼球。他慌忙踩下刹车板,右手捂住右眼,撕肉般的痛疼立刻扩散开来。他凭感觉摸出放在坐包旁的冷开水,拧开盖子往右眼倒水冲洗,可是无济于事。
米店店主阿才闻讯赶来,骂道这是哪个缺德玩意大白天把脏东西丢下来,生儿子没屁眼。口天,你确定有人在楼上扔东西下来?
口天瘫坐在地上,右眼通红布满血丝肿起来了,点头说我刚好一抬头,正好有一滴水一样的东西掉进我的右眼。他痛疼难忍,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阿才用手机拍了视频和相片,他说要保存证据,并且打电话报警。住的地方高楼,人的品德并不一定高尚。这是不成正比的。某些爆发户洗脚上田不久,跟不上文明的脚步,依然停留在二流子一样的素质。即使某些道貌岸然有点小权力的人,心灵深处流氓阿非的品行根深蒂固。表面看上去像一个人,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胆大命好罢了。
口天被送进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右眼是保住了,但视力下降严重,接近于失明的程度。医生无法确定到底掉进口天眼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有一定的腐蚀性。警方成立了专案组,作为刑事案件立案调查。这个案子查了大半年,还是没有头绪,各种侦查手段也上了,就是无法锁定肇事者。一号小区三栋住着上百户人家五六百人,大部分人无法提供当天不在家的证明。
口天的医药费用了五六万元。阿才与口天商量,把一号小区三栋全部人告上法庭,让他们平均分摊医药费。口天担心这样做会冤枉好人,一人做事一人当。阿才说正因为没有办法查到丢脏东西下来的人,才将他们三栋住的人全部告上法庭。事已至此,即使哪个明知自己干的,也绝不会站出来承认。刑警都破不了案,这个案子可能真的无法破了。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帮你打官司,不收你的官司费。一定要讨个说法。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不是专业律师,你可以委托我全权代理,一样把他们告到脱裤子。
三栋住的人都收到了起诉书,顿时炸开了,有的故作深沉,有的火冒三丈,有的大喊冤枉,什么反应都有。他们委托物管前去与口天谈判。口天怕讲不过物管,叫上阿才帮忙。
物管说,三栋住的都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有身家过亿的大老板,有当大官的,一个副市长也住在里面,也有文艺界的杰出代表人物,随便搬出一个来,都是在全市响当当的人物,哪里是你一个米店老板得罪的起得?
阿才说,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物管说,我不是威胁,我是在转达业主的意思。我也是打工的,我也知道口天兄弟遭了大难,摊到哪个头上都会忍不住来气,但我们出门在外求财不是求气。阿才老板,你做生意的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呢?他们随便使一点坏,就可以把你的米店关掉。
口天一拍桌子,说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与你们的业主干到底,还响当当的人物,自从我出事后,哪个出来讲过一句“对不起”?农民工就该你们欺负吗?
阿才忍不住火了,有本事就把我证照齐全合法经营的米店关了,我等着。但是只要我活着,老子同样要告倒他们。
业主提出从人道主义角度给予适当赔偿。口天拒绝了,铁了心要以法律为武器捍卫尊严。
终审判决下来了,三栋业主平摊口天因高空抛物致伤右眼的一切费用。他双手捧着判决书颤抖着说,看来还是要向阿才哥学习,不学法不懂法吃亏的是自己,有钱有势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依法办事,再大也大不过法律。法律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