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丁光
干了两年多的拉长另谋高就走了,来自日本的生产主管山田先生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这次的新拉长将从员工中提拔上来,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决定提拔谁。只要你们努力,机会大大的好。”山田先生个子矮,浑身肉墩墩的,鼻梁上挂着一对近视眼镜,镜框嵌着金边,蓄着八字胡须,又黑又粗。他说完径直离去,聆听训话的员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都琢磨谁会成为新任拉长。别看一个拉长,属下三几十个人,上班挺威风的,巡来巡去指手划脚,月薪比一般员工高好几倍,这个岗位也是个肥缺呢。其实,整条拉中,最有资格当拉长的仅两个人,一个是刚从技校毕业不久的胡绮彩,另一个是肖丽,初中没毕业,是工厂的老员工,办厂时招的首批员工就只有她还在“坐拉”。与她同时进厂的员工剩下十多个,其他人挤进白领阶层“养尊处优“。
肖丽不住员工宿舍,和她的男朋友马忠租房同居。房门没上锁,她一脚踹开门,眉毛倒竖起来,脸色阴沉得好像快要下雨,披肩长发染成黄色,一团团卷起来。她早就对拉长这把交椅垂涎欲滴,心想这次要想方设法爬上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忠是工业区的保安,对肖丽那间工厂的动态了好指掌。他横躺在床上,见肖丽回来,立马从床上跳起身,从后面环抱住肖丽:“宝贝,你回来就好了,我有要紧事正要同你商量。”“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我心里正烦着呢。”肖丽从他怀里挣扎开来。“你不是想当拉长吗?我有一计,保证你梦想成真。”他凑近她耳旁细声耳语一番。她听完后,笑逐颜开哈哈大笑。
“胡绮彩,你给我听着,识相的赶快辞职离厂,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把你揍得半生死。”胡绮彩收到一封短信,我从不得罪人,谁会那么无聊玩恶作剧,也玩得太过分了。如果我查出哪个干的,绝不放过。她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把信纸撕得粉碎扔进废纸篓。“绮彩,你怎么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开心。”肖丽见状搭讪道。“有人写匿名信恐吓我,要我辞工离厂,真是莫名其妙。”胡绮彩深深吸了口冷气,“但我绝对不会被吓倒,干得好好的,与我在学校所学的专业对口。”她进厂虽然时间不久,但技术管理能力比肖丽的确更胜一筹。只是还没有伯乐相中她,令她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话可不是这样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看这间厂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趁现在还没发生什么祸事,你尽快递交辞呈吧。”肖丽徉装了关心胡绮彩的样子。
胡绮彩双手环抱胸前:“我人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亏心事,我怕什么呢?”她向肖丽挥手作别,跟着潮水般的人流下班。肖丽无精打采走到工业区门口,刚好马忠也到了下班时间。马忠嘴里叼着燃了大半截的香烟,右手抓着一支电鞭晃来晃去:“肖丽,你别担心,我会帮你办妥的,不就是那个黄毛丫头胡绮彩吗?有我在,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今天晚上我就设法搞掂她。“他和她肩并肩走在回出租屋路上。
女员工宿舍的厕所设在一楼走廊拐弯处,夜深人静鼾声此起彼伏,胡绮彩身穿睡衣打哈欠去厕所。走到拐弯处,她的后脑勺被铁棒砸了一下,两眼发黑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胡绮彩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医院洁白的床榻上,头上缠了一层白纱布。“绮彩,你醒来我就放心了,你现在要安心养伤。”山田先生坐在床沿上,“打你的凶手抓到了,就是工业区保安员马忠,他已经被抓进公安机关,他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山田先生,我跟马忠无怨无仇,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狠下毒手。”胡绮彩头隐隐作痛,心里很是纳闷。
“马忠是肖丽的男朋友,他为了让肖丽当上拉长铤而走险。”山田先生脸上绽开笑容,“通过我的观察并结合你的能力,我决定提拔你来当拉长。伤愈后立马上任。”胡绮彩笑了,泪水脱眶而出。
肖丽哼着小调走进厂门,门卫拦住她:“肖丽,山田先生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肖丽脚底生风快步如飞心花怒放,胡绮彩住进医院,这下该轮到我发挥了。
“山田先生,你找我有什么吩咐?”肖丽咧嘴笑了,挤出额头的皱纹。山田先生递给她一个装着钱的信封:“这是你的工资,你不用来上班了。”“为什么无缘无故炒我鱿鱼?”肖丽大声嚷道。
“因为你心术不下正。本来这次我要提拔你当拉长,没想到你竟然写恐吓信给胡绮彩,还暗示你男朋友马忠打胡绮彩。我不向公安机关报案,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令我太失望了。”山田先生挥挥手,“请你不要妨碍我工作,走吧。”
肖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踉踉跄跄离开山田先生的办公室。工厂生产车间传出轰鸣的机器声,好像在欢呼,又好像在呻吟。